清晨的圣吉尔斯教区,教堂巷27号的楼道里,来了三位警官。
亚瑟的手悬在门前很久,但却始终没有叩上去。
他的脑子有点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向罗宾的父母双亲陈述这个冰冷的真相。
他失去了昨夜对掘墓人下手时的果决与狠辣。
就像是阿加雷斯说的那样,在这个世界,杀人很容易,但救人却很难。
而当许下救人承诺后,却没有完成它,到底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更是难上加难。
三人沉默的僵持在原地立了很久,最终居然是一向被认为最没有勇气的汤姆开腔打破了寂静。
“亚瑟,要不让我来吧?”
亚瑟回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的笑了笑,随后轻轻摇头。
他呼了一口气,随后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叩开面前这扇已经掉漆的房门。
但是还不等他动手,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门后站着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还有一个穿着洗的发白长裙的女人。
他们的眼里分布着一些代表睡眠不足的血丝,身上还弥漫着一股汗液发酵后的难闻气味。
男人看见穿着制服的亚瑟,先是一脸愕然,随后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开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亚瑟张开了嘴,但紧接着应该出口的话语却堵在喉咙口,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吐露。
托尼望见女人那张和罗宾有几分相像的面孔,原本坚强的苏格兰场警官霎时间泪流满面。
他捧着那副很轻很轻地乳白色小棺材,泪水一点一滴的落在了棺材的缝隙里。
托尼低垂着脑袋缓缓摇头道:“先生,太太,对不起。作为一名警察,我感到非常…非常的对不起你。”
男人和女人盯着那副棺材看了半天,又发现托尼的脸似乎有些熟悉,这才有些恍然的明白了什么。
“你…你是那个接受我们报案的警官?那…这…这是罗宾?”
汤姆也摘下帽子道:“先生,对不起。虽然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将凶手缉拿归案,但是罗宾那时候早就已经…”
男人盯着那副棺材看了许久,只是连连摇头,他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精神崩溃、痛哭流涕,更没有像是三位警官预估的那样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比其他人想象的要坚强,坚强到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棺材,静静地立在那里,甚至他还有精力反过来安慰三位警官。
“没事的,这不怪你们。从罗宾失踪的那天起,我就猜到大概会是这个结果了。在圣吉尔斯,孩子死去很正常,正常到让我快要麻痹了。
先生们,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曾经有过七个孩子,但现在只剩下两个了。罗宾死了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在那边,还有三个兄弟一个姐姐照顾着她。
她或许在那边能过得比这里好一点,只要她的哥哥姐姐们能混的比她的爸爸有出息。
对不起,警官先生,我很没出息。”
罗宾的母亲俯下身子,将头贴在棺材上侧耳倾听,似乎是在感受罗宾的心跳声。
她嘴里念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告诉我,她不想再去厂里了。她说身上这里疼,那里疼,连头脑也是昏昏的。但是没办法,家里缺钱,我们还是得让她去。
如果她不去的话,少了那点工钱,我们就要被从这个地方赶出去了。死了其实挺好的,我们把她拖累了,她也把我们拖累了,她配得上更好的日子,只是我们给不起。”
说到这里,男人突然冲着亚瑟开口道:“警官先生,能把棺材给我们吗?有了罗宾的尸体,我们能从参加的丧葬互助会里领取一份丧葬补助金,那笔钱足够我们给罗宾办一个体面地葬礼,除此之外还能有些富余。”
男人说着这些话,就好像在说什么平平无奇的故事,或许对于居住在圣吉尔斯教区的人来说,这却是已经不足为奇了。
汤姆听到这里,忍不住揪了揪亚瑟的袖子。
亚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根据苏格兰场的调查,圣吉尔斯教区的丧葬互助会里,有不少都和掘墓人有着直接联系。
正是由于有这些丧葬互助会的通风报信,掘墓人才能如此之迅速的确定哪里有等待下葬的尸体。
亚瑟没有告诉罗宾的父母亲真相,只是开口问道:“你们可以从丧葬互助会里领取到多少补助金?”
男人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们这些成人每周缴纳五便士,小孩每周缴纳三便士,按照补助标准,罗宾的死应该可以让我们拿到三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