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老格莱斯顿也起身和亚瑟道了个别,转身走出了吸烟室。
路易紧跟着走到吸烟室门前,后背贴在门板上摘下帽子扇风道:“他走远了,要先打开看看吗?”
“当然要看了!”大仲马可不管什么安全保密性,就像是亚瑟说的那样,他来利物浦纯粹是为了见世面过瘾的,哪怕亚瑟拿枪指着他,他也得瞧瞧这里面究竟装了多少肮脏的金币。
他一寸寸的掀开箱子边缘,还未等完全打开,璀璨的金光便差点刺瞎了法国胖子的眼。
他捂着眼睛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金币,这里面全是金币!”
“让我也瞅一眼。”海涅也蹲下身子扒开一条缝看了眼:“一、二、三、四…我的上帝啊!每摞十枚,一共一百摞,这里足有一千畿尼!等等,不对,畿尼上还趴着十张票子,每张都是一千镑的汇票,还他妈是无记名的!让我算算,一畿尼是21先令,也就是1镑1先令,加上这十张票子,总共是…11050镑?”
亚瑟见状,只是面无表情的将手按在了箱盖上:“你们在干什么?这里面装着的可都是利物浦的漏报关税,你们这是在觊觎不列颠的政府财产吗?作为利物浦的特派缉私监察专员,我决不允许你们将这8000镑的关税揣进个人腰包里。”
“8000镑?”海涅一挑眉毛道:“亚瑟,你是不是算错了?我算的可是11050镑啊!”
靠在门板上的路易嘬了口烟道:“亚瑟没算错,你也没算错,但是你们用的算法不一样。你用的是德意志诗人的算法,亚瑟用的是苏格兰场警察的算法。最后得出的结果不一样是因为你没有乘上你们之间的汇率差。”
大仲马面色古怪的问道:“是吗?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法兰西的汇率是多少吗?”
路易沉默了一下,旋即开口道:“法兰西的汇率那可就复杂了,哪怕是每个人之间使用的汇率都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塔列朗吗?我恰巧知道一点他的换算方法。”
“塔列朗?我当然知道。”大仲马开口道:“我的通缉令就是他解除的。”
“他把你的通缉令解除了?”路易问道:“你给他上供了多少?”
“我没有交钱。”大仲马搭着亚瑟的肩膀回道:“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有没有帮我和他进行汇率换算。”
亚瑟回道:“我也没有,不止如此,他打牌还输了我几十镑。”
路易听到这话,只是讥讽了一句:“呵,只能说确实有塔列朗的风格,小钱他向来看不上,他要玩就玩大的。如果是由他来处理利物浦,那恐怕一便士都不会给政府留下。”
海涅闻言既是震惊又是疑惑:“他玩这么大吗?”
路易回想起先前伯父和他说过的事情,禁不住气恼道:“哪怕是一万英镑,也不过就是20多万法郎。塔列朗玩的可比这大得多。
我听我伯父说,当年塔列朗在大革命的时候,最初只是个普通的主教,他从最开始就反感大革命,还连夜进宫要求集结军队镇压革命。但是后来他见到情况不对,于是赶忙抛弃路易十六,一夜之间调转矛头,在制宪会议上主动提出应该把教会财产收归政府。他就靠着这一招慷他人之慨赢得了人民主教的好名声。
而到了督政府时期,塔列朗当上了外交部长,两年时间就收了1200万法郎的好处费。当时外交部有句名言,在和法国政府谈判之前,必须得先和塔列朗谈,要是塔列朗不点头,其他国家的外交文件都送不过来。
那时候美国人在国会通过了一项法案,想要赖掉他们的所有国际欠款。美国人宣称,这些债务是前政府欠下的,前政府是英国殖民地政府,因此债务归英国,与美国现政府无关。
但是你们知道的,为了帮美国人打独立战争,法国给美国提供了巨额贷款。然而这群乡巴佬看到法国在闹大革命,没有余力收拾他们,于是就想浑水摸鱼赖掉这一笔,那督政府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所以为了报复美国人逼他们还债,督政府命令法国海军扣押了300多艘加勒比地区美国商船,还雇佣海盗打击他们在地中海的贸易线。美国人害怕了,所以就打算派使团来求和,修补双方的关系。
结果塔列朗却对国内隐瞒了美国使团的事情,他私下里派出了自己的代理人和美国谈判,要求美国必须给塔列朗5万英镑的好处费,除此之外还要向法国提供3200万荷兰盾的贷款,以帮助法国对付反法联盟。
但是美国这群乡巴佬不懂欧洲的这一套,无论说什么都不同意向塔列朗行贿。结果塔列朗一怒之下就把美国使团硬拖了半年时间,美国人见到没希望了于是只能回国宣布谈判失败,开始购买武装商船,准备和法国来一场不宣战的战争。
就这样,法国和美国稀里糊涂的在海上打了两年的仗,塔列朗的事情才爆出来。只不过那时候正好是我叔叔上台,而塔列朗又在帮助他上位的过程中立了大功,所以两国签了一份和约,这事儿也就草草揭过去了。”
海涅闻言大受震撼:“贪污的事,我听得多了,但是因为贪污导致两国开战的事,我还是头一次了解。”
路易翻了个白眼道:“这才哪儿到哪?美国人从那以后就学聪明了,当时美国和法国在谈通商条约,谈判迟迟没有进展。美国人见势不妙,一拍脑袋赶忙给塔列朗送了300万法郎过去,结果第二天条约就签好了。
而法国和奥地利停战那回更是经典,为了保证条约顺利签署,奥地利先是给塔列朗送了几十万法郎,但是塔列朗却直接狮子大开口朝奥地利要1500万。
奥地利不答应,塔列朗干脆就直接把这1500万算在了战争赔款里,在《吕内维尔条约》签署后,奥地利除了向法兰西赔款外,还得向塔列朗再单独赔款。能把贪污受贿做到他这个份上,那真是无论东西方,纵观几千年,历史上都难找这么一个人。”
大仲马深吸一口气问道:“拿破仑能忍受他这么贪下去?”
“不忍能怎么办呢?”
路易无奈道:“毕竟还得指望着塔列朗谈判呢。他确实是贪,但是大伙儿都愿意和他谈判。一份条约,别人去一分钱不拿,但是谈不成。塔列朗过去,大贪特贪,条约就是能成立。你让我叔叔怎么办?而且,虽然我不喜欢塔列朗,但是波拿巴家族能存在到现在,确实有他的一份功劳。当初复辟的波旁王朝本来是想要清算我们的,但是塔列朗却一直反对他们这么干,甚至还因此被边缘化了。总而言之,有好有坏吧。”
大仲马听到这话,心总算放宽了下来,他冲着亚瑟说道:“罢了,这么点小钱,拿上就拿上吧。亚瑟,和塔列朗一比,才抽这么点,我都觉得你办事实在是过于清廉。依我看…咱们,要不还是多抽一点吧?拿的少了,我怕他们不放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