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雀也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
思索片刻以后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当年的人类研究出来的人工智能，的确是无聊的噱头。但理论上，只要这个指令集合的数据拥有足够庞大的数据和足够精密的算法，在足够多样的样本调教下，的确可以伪造出一种它是人工智能的假象。那东西，已经足够满足了人类的需求。但它依然跳不出人类为它设计的框架，它是一个死物。”
“哪怕这个指令集日后会做出一些危害人类的举动，但也仅限于是程序上出现了错误的判定，亦或者是在人为干涉的因素下的导致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指令集，它不具备真正的智慧。”
他若有所思道：“而你所说的人工智能，似乎并不在此类。而是一种真正拥有了自我思考能力的，存活在机器里的生命。”
这两者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一者只是大规模的指令集成。
另一者，是真正意义上的电子生命。
曾经有一位著名的科幻家曾经说过，阿尔法狗能够在围棋上战胜人类的大师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那就是它本来应该做到的事情。但如果它真是人工智能，它应该是在能赢的情况下故意输棋。
这句话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是的。”
楚世卿回答道：“我说的是真正具有自由意识的生命。”
龙雀眼瞳微缩，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到惊讶了：“梅丹佐当年研究出了真正的人工智能？在世界末日之前的时代？”
“先听我说完，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当年梅丹佐的确是在研究人工智能，但他发明出来的是没有情感和意识的雏形。当年这家伙模拟了人类的神经元，试图创造一个真正具备真情实感和自由意识的人工智能，但因为技术力的不足，只成功了一半。”
楚世卿指着自己的脑袋，指尖绕了一圈：“你可以理解为，他照着自己的模版创造出了一个高智商的低能儿，那东西的确拥有着极其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也有着超强的学习能力，甚至能够进行自我的更新迭代。但偏偏就是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任何的感情。”
龙雀感慨道：“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楚世卿耸了耸肩：“是的，有的时候我也无法相信，人类竟然能创造出如此神奇的东西。当初梅丹佐提出的概念就是，给姐姐制造一个人造的约束器。经过实验以后，博士的团队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那就是暗质在某种情况下，可以逆转成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而那种能量，偏偏对于暗质有着克制的作用。”
龙雀再次好奇询问道：“哪种情况下暗质会变成神力？”
楚世卿揉了揉额头：“你知道的，姐姐的状态一直都不是很稳定，当她的自我意识接近于休眠的时候，暗质就会转化成神力。”
龙雀沉默不语，难怪生命之树是基本没有自我意识的存在，只按照自然的法则来进行活动，包括神圣大祭司其实也不具备感情。
原来这一切是因为姐姐当时在把暗质转化成神力的时候，本身就是在丧失自我意识的状态，这就是神力的基础属性。
他抬起手，指尖亮起了一抹辉煌的圣辉。
如今他也掌握了神力。
虽然不知道鹿不二他们对他做什么了，但这的确是逆天之举。
全然违背了神力的基础属性。
“接下来，就是约束器的制作。根据博士团队的讨论，他们决定制造一个姐姐的克隆人。这是很有风险的决定，因为没人知道克隆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这需要姐姐的全程配合。至于克隆人的大脑神经元，则用人工智能的神经元来替代，很疯狂对不对？”
楚世卿摊开手：“但是这个实验竟然成功了？”
龙雀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欧米伽，诞生了？”
楚世卿摇头，纠正道：“准确来说，克隆体诞生了，但她还并不是欧米伽。至于为什么，听我接下来的解释，你就明白了。梅洛和梅丹佐最初的计划，是制造出一个约束器。但他们失败了，这个实验并没有制造出能够约束姐姐的东西，反而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换句话说，这个实验让原本的人工智能具备了自由意识和真情实感，也让她得到了一具货真价实的血肉之躯。但她缺少了一样东西，没能成为欧米伽。”
龙雀稍加思索，想到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阿尔法的核心。”
他轻声说道：“想要让这个实验真正的完成，那就需要把以阿尔法的核心为蓝本，创造出欧米伽的核心，这在技术上可行么？”
“可行，你可能会在想，阿尔法的核心只有一个人，两个人根本不够分。实际上，这个实验不需要把阿尔法的核心移植给那个女孩。只需要不断用阿尔法的核心逆转出来的神力，让那个女孩进化就好了。等到那个女孩完成了进化，她自然会生出她自己的核心。”
楚世卿解释道：“但实际情况是，当时的姐姐连伪核心还没有制造出来，自然也就不可能创造出真正的人造天神。那个克隆的女孩远远达不到标准，但却具备了特殊的能力，那就是让暗质发挥出神力的性质。无论怎么说，临时的约束器算是制作好了，但只是暂时的。”
龙雀听到这里的时候，夹着烟的右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
鹿不二的妹妹。
鹿思娴。
这说法，简直说的就是魔女！
楚世卿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小动作，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只不过这个克隆体的诞生，的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我们本来想制作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道具，没想到竟然创造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龙雀皱着眉质问道：“后来你们对那个女孩进行了升级？”
“不不不，因为阿尔法的核心遗失，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对她进行升级或者进化。那段时间，我们在研究所里相依为命，我们都叫她妹妹。姐姐也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像不像用来代替你的存在？”
楚世卿再次恶劣地笑了起来：“不过那段时间，姐姐想的还是尽快治好病，回到家里跟你们团聚。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姐姐的情况变得愈发的严重，开始显露真正的天神姿态。而妹妹因为跟姐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受到她的影响也开始进化，末日时期你们所见到的一座座生命之树，就是她显露出的天神姿态。妹妹一直在约束姐姐，只不过这个过程非常的勉强，没过几年双方都到了极限。”
龙雀心想原来如此，所谓的世界末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当初的一座座生命之树确实是用来约束那场灾难的，也给了人们进化的力量。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发现了一些怪异之处。
那就是生命之树，为什么会有那种独特的律动。
能够让进化者产生感应，从而释放出更多的生命能量。
生命之树里的神树髓液，仿佛也是因此而诞生的。
这其中似乎是有些设计感。
“后来你们一直在尝试升级生命之树？”
“直到你们闯入北极圈之前，人造天神都没有真正完成。”
“为什么？”
“因为梅丹佐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
“是的，那个只会瘫在轮椅上搞科研的病秧子，莫名其妙离开了研究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的的确确离开了。临走前，梅丹佐带走了一些生活所需的物资，还有他的一部分的研究资料，乘坐狗拉雪橇离开了北极圈。”
“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们？”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当时博士表现得非常着急，甚至启动了他留在外界的唯一的后手，去寻找他的宝贝儿子。”
“那个后手又是谁？”
“康斯坦丁，博士当年的学生。”
“原来如此。”
这倒像是梅丹佐一贯作风。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所作所为总是那么令人匪夷所思。
“那么人造天神最后是怎么完成的？”
龙雀困惑问道：“你们找到了阿尔法的核心？”
按理来说世界在第一次重启之前，阿尔法的核心也在那家伙身上。
但倘若这些天神从鹿不二身上夺走了阿尔法核心，那么他们理应记住这件事，在这一次轮回中立刻展开行动。
不该这么拖拖拉拉的，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
“很抱歉，我不知道。”
楚世卿遗憾地叹了口气，抬手指向天空：“我的记忆，被神烬术的奥义给扰乱了。虽然我贵为天神，可以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保持着记忆，但有关于末日的最后一段记忆，我什么都不记得。”
“神烬术的奥义是什么？”
“修改现实的力量，至高无上。”
“如何才能拥有？”
“阿尔法之力和欧米伽之力结合，并且必须要掌握阿尔法和欧米伽的真核心或者伪核心。当然，也可以另辟蹊径，成为欧米伽的奴隶。”
“那看来我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别学那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
楚世卿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但就目前现有的线索来看，当初博士的团队的确是找回了阿尔法的核心，以此来让那个女孩获得究极的进化。最终奇迹的确是诞生了，人造天神生命之树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作为起源之神的姐姐，只能创造出这一个反转体。因为当欧米伽出现以后，阿尔法就丧失了某种能力，把暗质转化成神力的能力。”
龙雀思衬道：“到头来，起源之神还是剥离了自己的一部分。”
楚世卿应道：“是的，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自那以后姐姐在有意识的时候，就不再那么冷冰冰的，只会用理性来思考了。当年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你应该颇有感触，她有点不近人情。但那其实不是她的本性，而是她被附身以后展现出的某种特性。”
龙雀颇感意外：“后来那部分特性分给了欧米伽。”
正因如此，生命之树是没有感情的。
天人组织的成员也没有什么感情。
龙雀如今能保持感情，可能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不止掌握了秩序因子。
他还有焚天之骨。
双方完成了对冲。
包括鹿不二和梅丹佐，也是同样的原因。
楚世卿回答道：“是的，但经过我跟你的这么一番分析，我倒是发现了一个盲点。欧米伽最初诞生的时候，作为克隆体她还是人类。但在欧米伽真正成为人造天神以后，祂却没有人间体了。”
他行走在高空中，踩着一滴滴雨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龙雀隐隐猜到了原因，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你的反应，很有趣。”
楚世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了，暗藏锋芒：“其实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也不仅仅是在准备我的能力，更多的在观察你的表现。我向你透露了那么多的秘密，其实你都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顿了顿，竖起两根手指：“只有两次，你的反应变了。”
龙雀没有搭理他。
“那个克隆体。”
楚世卿展现出了相当可怕的洞察力：“你认识她？”
龙雀微微挑眉：“我怎么可能认识？”
楚世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在高空中敲了一下黄金权杖，无数超重水颤动悬浮起来。
而他的掌心汇聚出了磅礴的水汽！
凄厉的破空声袭来，龙雀一步抢身到他面前，伸手探向那团水汽。
那团水汽被强行捏爆，湮灭在了龙吟声里。
当水汽被蒸发的瞬间，楚世卿抬起了手中的黄金权杖，杖尖凝聚出一滴纯银色的水滴，朝着男人的额头迸射出去！
仿佛重炮开火。
只可惜这枚纯银的水滴在距离龙雀额头一寸的距离时就终止了运动，世界寂静得像是被放逐到了宇宙的深处，唯有震怒的龙吟声回荡。
龙雀抬起右手朝着那枚纯银的水滴轻轻一碰，便将其湮灭无踪。
这就是热寂。
“这就是你准备了半天的结果？”
他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悬浮在高空中的暴雨燃烧了起来，一簇簇赤红的火焰吞噬了超重水凝聚出来的雨滴，无穷无尽的水蒸气蔓延开来，然后湮灭在虚无里。
这是不熄。
楚世卿面对这一幕却只是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失去了暗质以后，在人间体的状态下其实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但问题是，即便我作为人类，我也是顶尖的强者。我自问，我做不到一击湮灭我创造出来的暗质。因此你刚才看似轻松写意的攻击，实际上已经用出了全力。”
龙雀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你就这么自信？”
楚世卿微微颔首：“你之前使用的应该是焚天之骨的第三种概念变化，鬼烧。我曾经见过这种概念变化，其原理倒是相当的粗暴，是把一定范围内所有的能量聚集在一起，瞬间焚化对手。以你的焚天之火施展出来，抽调的就是热能。这片空间其实本该变得极其寒冷，但你为了不让我看出来，又用你自身的火焰持续升温。”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龙雀抽着烟纠正道：“其实倒也不是，只是把焚天之火压缩到了极致朝着一点迸发，继而破坏某一点的物质和能量分布，造成了一个类似于漩涡的奇点。这个奇点会吸收大量的能量，最后被我用焚天之火点燃。本来效果很夸张，但被我用秩序因子给控制了。”
楚世卿笑道：“没有那么简单吧？你先用了热寂来限制暗质体的行动，然后还用了不熄来防止火焰被错误影响而熄灭。而且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你解放了王国的前提下，消耗很大吧？”
不得不说，这是龙雀遇到过最具洞察力的对手。
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进攻手段。
“你现在很累，你只是在故作轻松。”
楚世卿话锋一转：“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能力？”
龙雀挑眉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实际上都是在为你接下来的能力做铺垫，对么？”
楚世卿笑而不语。
他的异鬼术是破灭之声，目前已记录的出现次数最少的异鬼术。
这种能力传递的方式是声音。
跟他的命理结合的时候，就是雨声。
哪怕龙雀以自己的王国锁死了他的暴雨，但这片高空中依然回荡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隐隐约约还有遥远的鲸歌回荡。
龙雀抬起头，亿万雨滴倒映在他赤红的眼瞳里。
暴雨落下，被焚天之火蒸发。
水蒸气湮灭，暴雨再次落下，无休无止。
楚世卿当然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但问题是他的能力，必须要说话。
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风雨声一样缥缈，回荡在四面八方的风雨里，令人感到时远时近不知所起，透着一股诡异的魔性。
“其实我的能力，在我们四个里可以算是最弱的。”
楚世卿悬浮在暴雨里，深呼吸：“但也可以算是最强的。”
龙雀颇感意外，把玩着手中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