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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5章  蜗牛角(上)

次日下午罗彬瀚回到了梨海市。他在商城的地下停车场找了个靠出口的位置,进去买了一件新外套、一个带锁的金属储物箱、几捆尼龙绳,他还买了挡门器、手电筒、望远镜、蜡烛、纸笔等等。后几样东西他没有明确的用处,只是看见什么就拿什么,他甚至还拿了一叠彩纸。如今能脱离电器打发时间的户内活动不多了。

他又走到底楼,找几家不同的银行取了二十万现金,放进刚买的储物箱里锁好,再把所有杂物都丢进汽车后备箱。做完这一切后他环顾周围,附近没有人,不过天花板的摄像头正对着出口,他横竖也避不开。

罗彬瀚不以为意地走了出去。经过面包房时他发觉自己饥肠辘辘,便进去买了两个三明治。收银柜台边有个饮料架,他伸手去拿矿泉水时顺势回头一望,见店外站着个埋头刷手机的年轻男人。这人高高瘦瘦的,体态有点像演讲家赫尔玛可,不过年龄要小些,皮肤更黑,脑袋上扣着个十分笨重的头戴式音乐耳机。

耳机男沉浸在自己的旋律里,边刷手机边慢吞吞地往前挪步。罗彬瀚推门出去时差点砸到他。他及时停步躲开了,依旧埋头刷手机。

“抱歉。”罗彬瀚说了一句。对方可能根本没听见,又继续刷着手机往前晃。他们右侧的花坛边,有个戴鸭舌帽的女孩正高举手机来回晃动,调整自拍时的光照角度。

广场上还有其他几个人,但不是距离太远就是成群结队。有七八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从商城门口出来,说笑打闹的动静像从演唱会音响里发出来的那么洪亮,带着一路轰然的回音消失在地铁入口处。几只麻雀在方格地砖间跳来跳去,寻觅缝隙里的草籽和昆虫。它们跃动的样子真像一群兴高采烈的小孩。

罗彬瀚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打开手机查询起梨海市历年的天气数据。其实梨海市根本不像他印象里那样总是阴沉沉的,每年下雨的天数大约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而雷根贝格也不是真的永远风和日丽,去年那个地区下雨的天数居然在一半以上。

固有印象带来的错觉令他诧异了片刻,但很快就接受了事实。每个人当然都会有自己的视角。别人凭印象描述的梨海市想必和他脑中的天差地别,只不过今天他突然看见了以前忽视的部分。

他举着手机不动,顿然抬首往天上看。那个假装在找自拍角度的女孩立刻跟着他做了。耳机男没有反应,依旧摇头晃脑地盯着手机。罗彬瀚先冲女孩一笑,竖起手指晃了两晃,随即掏出随身背包里的黑匣子。他刚把手放到匣盖上,那个男的立刻摘下耳机,面色不善地望着他。罗彬瀚悠悠地收回匣子,用口哨对他吹起《情不自禁爱上你》,对方一语不发地走进商场内。

暂时没有其他嫌疑人可供他测试了。他提着装三明治的袋子走向广场东侧的绿化带,许愿池里的乌龟雕像依然愁眉苦脸,脚边三枚新硬币闪闪发光。罗彬瀚低头找了片刻,把陷在淤泥里的金红弹珠找了出来。他拿袖子擦了擦弹珠,随手塞进口袋里,然后坐下来吃推迟的午饭。

他刚撕开外头的包装纸,兜里的手机响了,是社交软件请求通话时的铃声。南明光和俞晓绒都不会这么干,他们更习惯直接给他打电话。

“下午好啊,李理。”他继续撕三明治的包装,“你就直接说话吧,我这里腾不开手。”

铃声停止。李理的声音说:“下午好,先生。”接着她便陷入了沉默。罗彬瀚不确定这附近有没有能拍到他的摄像头,大约是是没有,不过她可以在附近的高层建筑布眼线。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刚才那两个是你的人吧?”

“是的。”

“你怎么找了两个这么嫩的来跟我?”

“人手紧缺。”

“都派去干什么了?这会儿湿地那边应该没事了吧?”

李理又静默了。她现在可能正同时处理成百上千个小问题,罗彬瀚也不敢说自己这边是最重要的。“你很忙吗?”他边咀嚼边问道,“要不然你先干你的?我反正也不是很着急。”

“不,先生,现在我的运算量并不大。”

“可你今天话头不多啊。”

“只是在评估情况。或许眼下还不是和您谈话的时机。”

“现在正是我们谈话的时机。”罗彬瀚说,“不过,唉,反正你也不会相信。抱歉昨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走了,你懂的,那种情况不适合再跟你的人打招呼了。”

“您带走了什么吗?”

“啊,就是你想的那个。我走的时候把手机关了。不过你应该没多久就派人到现场了,那里的痕迹还挺清楚的。所以,我想你也不用我解释太多。”

“我很难过,先生。”

罗彬瀚点点头,拧开矿泉水的盖子。“你们也是朋友嘛。”

“——可说实话,我更担心您的情况。”

“李理,如你所见,我一切正常。这不是超级英雄的漫画故事,我不会因为过了很糟糕的一天就抹上满脸油彩跑出去炸医院的。”

李理又不接话了。罗彬瀚想她肯定是在附近的高层建筑里安排人手了。她总得找个窗口观察观察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那么,”李理说,“请原谅,我必须就昨晚的情况问您几个问题。”

“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呢。”罗彬瀚平和地说,“李理,之前我们把事情搞砸就是因为这个:没有人把情况掌握全了。你,我,周雨,我们每个人各干各的。现在剩下你和我了。老话说合则存分则亡,我们是应该好好地对一对账了。”

“您想问什么呢?”

“那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何开始。我们就公平一点,你先提个问题,然后就轮到我问,直到我们都满意。怎么样?”

“我同意。”

“女士优先。你想问我什么?”

“您昨晚在椴树林里见到了什么?”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问这个。不过答案你也猜得出来:我在那里找到了周雨。他的胸口被打穿了,伤口很奇特,我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打的。洞的直径大概有二十厘米,普通子弹打不出来,附近也没什么像炮弹残骸的东西。起初我怀疑这个洞是冯刍星用长刀之类的东西掏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掩饰真实的致命伤,或者纯粹就是报复,因为我听说0206的致命伤也是胸口。不过后来我仔细检查过,把这个假设给推翻了。那个洞的边缘太平滑了,不可能是人手切出来的,我觉得应该还是某种动能武器打的。”

“伤势在胸口?”

“是的。正中靶心。把他的心脏完全掏没了。还有一部分肺和肋骨,再具体的部位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很遗憾我们没能赶上。”

“不,李理,我赶上了。”罗彬瀚奇怪地笑了两声,“那个伤口至少有半天了,你可以从附近的血迹判断出来,按理说尸体也该凉透了。可我赶到的时候他竟然还能说话,活像个没事的人。那大概又是他的某种小巫术。我们刚谈了一会儿,突然间他就不动了,就刚好在天黑的那一刻。挺奇怪的是不是?有点像那种午夜钟声一响就会消失的魔法,只不过提前了六小时。”

“他告诉您袭击者的具体信息了吗?”

“噢,他知道动手的人是谁。但我们没细谈这件事。当时没多少时间,我想应该也就是几分钟。在这最后的几分钟里,我们吵了一架。”

李理的反应又慢了。罗彬瀚猜想她在考虑是否该表达安慰。不过她最后跳过了这道程序:“您介意说明你们争吵的议题吗?”

“可以啊。但这是第二个问题了。”罗彬瀚拆起另一个三明治的包装纸,“现在轮到我了,李理。我一直在想昨天傍晚的事。在我看见那只蜜蜂以前,我们本来正在聊菩提树的事,然后你开始劝我走。类似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一回。当我第一次去洞云路206号时,你劝我别再那些白房子,因为它们没什么特别的。当然,现在我知道了,你不叫我去查它是因为里头有周雨。所以,昨天傍晚,当你叫我去休息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他在那片树林里了,是不是?”

“我只能说我担心有这种可能。”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那林子里根本就没有菩提树。”

“这就是答案,先生。椴树就是菩提树。整片湿地只有那个区域长着椴树。”

罗彬瀚有点纳闷地咬了口三明治。“椴树是桑科榕属的吗?”

“不,在生物学分类上它们并非近亲。而在《玫瑰花精》的原版故事里,受害者就是被埋在椴树底下。这两种树的混淆是文化概念上的:自佛教广播传播以来,本土的信众常常将与之相似的椴树当作菩提来种植,因为菩提树不适应寒冷。这种现象也影响了早期的翻译家,使我们把许多外文中的椴树都翻译为菩提树。您或许知道令妹的故乡有一条著名的菩提树大街,事实上它应该是椴树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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