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便是论阵大会,也是论道大会的最后一场。
这两天时间,荀老先生倒没给墨画安排什么阵法功课,反倒让他适当放松一下。
因为如此长时间的阵法磨炼,该学的也都学了。
这一两日的功夫,倒也不必崩得那么紧。
墨画得了空闲,便去顾家蹭饭了。
也不是他主动去的,而是琬姨特意邀请他去的。
墨画这段时日很忙,都没去过顾家,闻人琬一直有些挂念。
现在得知他现在有点空闲,她就特意置办了一桌灵膳,给墨画补补,免得墨画饿瘦了。
墨画盛情难却,便去饱饱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后,瑜儿去院子里捉蝴蝶玩了。
闻人琬则将一封请柬,递到了墨画面前。
墨画一怔,问道:“琬姨,这是…”
“这是论阵大会的观礼请柬。”闻人琬道。
“观礼?”
“嗯,”闻人琬温和道,“我知道你喜欢阵法,论阵大会你肯定会去看,但这等盛事,人山人海的,寻常弟子过去只能站在远处,看个热闹,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有这个请柬就不一样了,这是四大宗,特意发给各大世家的请柬,请我们这些人去观礼,位置也很靠前,论道的比试,也能看得清楚…”
墨画心中惊讶,随后道:“那这请柬,岂不是很贵重?”
闻人琬点头,“很难得的,若非四五品大世家上层的掌门和长老,寻常修士弄不到的。”
她收到这封请柬,还是因为她既是闻人家嫡女,又是上官家下任掌门道侣的缘故。
墨画又道:“请柬只有一封,给了我,那琬姨你呢,你不去看么?”
闻人琬便道:“我不去。”
墨画好奇。
闻人琬便道:“我去了,也是跟上官家的人坐在一起,那些人阴阳怪气,我不喜欢,说不定还要连带着瑜儿,受些闲气。”
墨画点了点头。
闻人琬又怕墨画介意,道:“你不一样,也不用管他们,只需拿着请柬,找位置一坐,喝着茶吃着瓜果,自顾自看就好了,不必搭理上官家的人。”
“而且他们对我会挑礼,但你是客人,还有荀老先生撑腰,上官家一堆人,好歹也是长老,断不会没脸没皮地为难你。”
“论阵大会,三年一次,机会难得,你能去近距离看一场的话,应该会受益匪浅…”
闻人琬为墨画考虑得很周到。
墨画心中感激。
要是之前,他就收下这枚请柬了,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墨画推却道:“琬姨,这个请柬我不能要。”
闻人琬有些讶异,“为什么?”
墨画心性率真,喜欢阵法,她还之前以为,墨画肯定会开开心心地收下请柬,没想到他竟然推辞了。
墨画纠结了下,最终还是坦诚道:“琬姨,我可能…也要去参加论阵大会…”
这件事,荀老先生嘱咐他,不要告诉外人。
但墨画想了想,琬姨待自己这么好,其实也不算“外人”。
更何况,后天就是论阵大会了,此时说了也没什么。
闻人琬怔忡半天,才琢磨明白,墨画说的是“参加”论阵大会,而不只是去看看而已。
闻人琬不免有些震惊:“你才筑基中期吧,入门年限也不够,这也能参加?”
墨画道:“我也不知道,荀老先生让我去的。”
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这样到底合不合规矩。
反正荀老先生让他去,他就去呗。
荀老先生的安排,总不会错。
“荀老先生…”
闻人琬一怔,随即心道难怪,但同时心中也有些感慨。
荀老先生对墨画,也太疼爱了。
论道大会这样举足轻重的大比,也能破例让筑基中期的墨画去参加。
估计是提前让墨画涨涨经验,适应一下这种大场面…
这也就意味着,荀老先生对墨画的将来,寄予了厚望。
闻人琬心中欣慰不已。
她思索片刻,决定道:“既然你也要比,那后日我就去看看。”
墨画虽然也想琬姨去看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琬姨,你不是不喜欢上官家那些人么?”
闻人琬轻哼了一声,“他们怎么能跟你比?我是去看你比赛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墨画笑了笑。
闻人琬拍了拍墨画的肩膀,有些欣然道:
“不管怎么说,你这个年纪,能参加论道大会,不论成绩如何,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爹娘也一定会以你为傲的,只可惜他们远在离州,不能陪在你身边。”
“你若不嫌弃,我和瑜儿便算你半个家人,你参加论阵大会,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
墨画心中温暖,笑道:“谢谢琬姨。”
闻人琬见到墨画澄澈的笑容,心中熨帖,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之后又在顾家闲适地待了一会,墨画就打道回宗了。
琬姨亲自将他送到门口,还说了些鼓励的话,让墨画不要有顾虑,好好比试,争取能为宗门争光。
墨画笑着应道,“嗯。”
之后墨画乘着顾家的马车,离开清州城,前往太虚门,途径太虚城的时候,因为时间还早,他便下了车,照例去了趟阵阁逛了一圈,购置了一些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阵书和阵图,以此来拓宽自己的阵法阅历。
出门的时候,墨画却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太虚门的弟子。
这弟子国字脸,眉眼方正,墨画很熟。
“郑方?”
郑方见了墨画,也一脸惊喜,“小师兄,好巧。”
“你买东西?”墨画道。
“嗯。”郑方道,“我笔墨用完了,舍不得用功勋换,就来用灵石买点。”
“哦。”墨画点了点头。
他功勋用不完,笔墨一般都是直接用功勋换的。
郑方看了眼墨画,便问道:“小师兄,你有空么?我想买几本阵书,想请你参考参考。”
刚入门的时候,家学渊源的郑方,对墨画被荀老先生“钦点”成为阵法“小师兄”很是不服。
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郑方早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此后,几乎言必称“小师兄”,态度也很钦佩。
墨画刚好有点时间。
而且身为“小师兄”,帮助帮助小师弟,算是份内的事。
墨画点头:“好啊。”
之后墨画又回头,跟郑方一起逛了一遍阵阁,“指点”他该买哪些东西。
墨画现在的阵法底蕴,在二品范畴内,已经有了点“炉火纯青”的意味了。
他看得太多,学得太多,也练了太多。
不唯阵法,像是一般的阵书真伪,阵笔优劣,灵墨成色,他也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郑方得了墨画的指点,买了阵书笔墨,便一同离开,走到门口,墨画便道:
“我要回宗门,你要一起么?”
郑方摇头道:“不了,我有个长辈,今天要回族了,我自小受他教导,要去送行。”
“长辈?郑家的?”
“嗯。”
“阵法很厉害么?”
郑方点头道:“很厉害!算是我们族中,最厉害的真传长老之一了。”
墨画眼睛一亮,还想再问问,又怕耽误了郑方送行的时间。
恰在此时,一个须发半白,身形挺拔,眉眼肃然刚正的男子走了过来。
“郑方。”
这男子唤道。
郑方回头,立马恭敬道:“小叔祖。”
墨画一怔,抬头打量了来人一眼,便见他器宇轩昂,目光深邃,眼底似有雷霆闪烁,颇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而且修为深厚,有凌然化羽之感。
羽化境真人!
郑方连忙为墨画介绍道: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长辈,是我的小叔祖,四品阵师,在乾道宗任长老。”
墨画听到前面,心中景仰,但听到最后“乾道宗”三个字,神色就冷淡了下去。
他对乾道宗,一向没什么好感,也就没了什么攀谈的念头。
而来人正是郑长老。
他对墨画这一个小弟子,本也不在意,直到郑方介绍墨画道:
“小叔祖,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我太虚门的小师兄。”
郑长老有些意外。
郑方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小师兄”的“小”,是辈分的小。
因为都是同辈,推为师兄,所以加个“小”字。
可现在亲眼看到了,才发现这个“小师兄”,是真的有点小…
看着年纪不大,长相很嫩,白白净净的,光看外表,几乎很难相信,他会是太虚门的“小师兄”。
不过道无先后,达者为尊。
更不能以貌取人。
他既然能当“小师兄”,说明至少在阵法上,肯定有过人之处。
郑长老神色温和了些,“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墨画。”墨画道。
“墨画…”郑长老默念了一遍,不由有些惊艳,“以墨画阵,点墨如画,好名字。”
墨画被夸了名字,不由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他爹娘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很好。
因此对这位“郑长老”,观感也好了许多。
他其实很想向这位郑家的真传长老,请教一下阵法的,但到底有些介意他的身份,便问道:
“您真是乾道宗的长老?”
郑长老摇头道:“现在不是了。”
墨画一愣,“不是了?”
郑长老道:“我辞任不干了。”
墨画大感欣慰:“这就好!”
郑长老有些诧异,神情复杂道:
“那可是四大宗中,名列前茅的乾道宗的长老之位,寻常修士求之不得,我不做了,这有什么好的?”
“都说了,是寻常修士求之不得,真正有本事的,何必去受这个闲气?”墨画道。
以他的了解,这种大宗门,等级森严,上下尊卑分得很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