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听黄贵说有事,赵军还以为他是要管自己借钱啥的。所以赵军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可没想到,黄贵竟然是要把他家驴送给自己,赵军当即眉头一皱,道:“老哥,那驴给我干啥呀?你家那是草驴吧?你们养着多好啊!”
在农村,人们称公驴为叫驴,管母驴叫草驴。黄贵那头驴,是母驴,也就是草驴。
“不养了。”黄贵笑着说道:“兄弟,我这狗这几天没少见仗,现在也出活了。你们不是要走么?说先上解臣兄弟家去,那你们走前儿,你就把这驴牵着,省着你不回来。”
“嗯?”赵军闻言一怔,道:“谁说我们要走的?”
这几天,赵军他们没少带狗上山打围,黄贵那五条猎狗,现在看着野猪也知道上了。尤其是那条狼狗串儿,表现出来了一些头狗的潜质。
而赵军他们得回家呀,按计划是再上两天山,然后第三天到黄贵家黄豆地,在地边四外圈下上套子。等套着狍子、野猪,哪怕赵军走了,黄贵也能带狗过去,稳稳地再磕几仗。
如此一来,这帮狗用行里的话,就是撸出来了。
但赵军没和黄贵说要走的事,所以此时他才诧异黄贵是咋知道的。
“张兄弟呀!”黄贵抬手往对面屋一指,道:“他说的。”
“他说的?”赵军眉头一皱,问道:“他啥前儿说的?”
这不是什么机密,张援民说也就说了。但赵军想不明白的是,自己天天跟张援民在一起,张援民啥时候跟黄贵说的?
“今儿早晨么。”黄贵道:“吃早晨饭前儿说的。”
“吃早晨饭?”赵军更懵了,再问道:“那我没搁跟前儿么?”
“没有。”黄贵笑道:“你上茅房了。”
赵军嘴角一扯,随即摆手道:“老哥,那我也不能要你驴。”
说到此处,赵军顿了一下,然后抢在黄贵之前,再道:“我看你那驴,瞅着也不大呀。”
“不大。”黄贵道:“小二岁儿,开春儿我上永兴去么,搁家走的前一天,找人给它钉的掌。”
都说驴这种动物吃苦耐劳,此话属实不假。
一般驴一岁多一点儿,就算成驴了,蹄子也长得差不多,钉上掌就上套拉车。
“那快留着吧!”赵军一听,连忙道:“老哥,咱不能败家呀!这要是头大叫驴,咱杀也就杀了,可这是草驴呀,还是小二岁儿,能给你家干多少年活呢?再说就算这驴不干活,你借个马配骡子卖,那也行啊!”
有句俗话说:叫驴十年卖,草驴十年买。
如果是公驴的话,长到十岁时,它就犯懒不爱干活了。再加上一天它没事儿嗷嗷叫唤,那就是纯等着挨宰的命。
可母驴则不然,按驴平均寿命二十年来算,十年的母驴还能干十年活呢。
关键是母驴能下崽子,尤其是配出来骡子,在吉省这边相当好卖了。
这时送完黄燕回来的宋兰,一手拿着一个茶缸子进来,一个给黄贵放在炕桌上,另一个则直接送到赵军手里。
当赵军伸手接茶缸时,宋兰笑着对他说道:“兄弟,这驴是我跟你老哥给你的一份心意,你牵回去是杀了吃肉,还是配骡子,那我们都不管了。”
“杀啥呀?”赵军道:“那小草驴,杀了不败家么?骡子也不配,我整不着马。”
“兄弟呀!”知道赵军是不想要驴才这么说,黄贵摇头笑道:“你净骗你老哥,你搁林区还能没有马么?”
“有马当啥用啊?”赵军一手端着茶缸,一手摊开道:“你借人家马,下了骡子咋算?一窝就下那么一个,不给人家,还不是那么回事。要给人家,咱不赔了么?”
“赔啥呀?”黄贵道:“你张哥不要买马么?他的马,不就是你的马么?你们哥俩还有啥说的么?”
“我…”听黄贵这话,赵军不禁语塞,只听黄贵继续道:“兄弟,你就啥也别说啦,你老哥啥都知道。咱解臣兄弟他大哥,不上你们那边儿包木头去了么?援民说他要买个马,完了上他那愣场去倒套子,还要当特么的倒套子的小组长,呵呵呵…”
赵军:“…”
在林区,拉套子不叫拉套子,林区人的叫法是倒套子。因为套户赶着爬犁往返愣场与林班之间,来回地倒,所以叫倒套子。
在口语中,这个倒是四声。
而在愣场里,归愣和倒套子是两大团体,但人家归愣的大多都是林场工人,人家有个领头的小组长并不稀奇。
可这帮倒套子,都是闲散人员,关键是自己干自己的活,要那组长有啥用啊?
但此时这些并不重要,赵军歪头向黄贵问道:“这也是他跟你说的呀?”
“啊!”黄贵点头,道:“他不说,我上哪儿知道去?”
黄贵这一句话,给赵军顶了一下,赵军眨巴下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他啥前儿说的呀?”
这才是赵军最纳闷的,这几天他跟张援民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张援民啥前儿跟黄贵说的这些话呀?
“就头一天你们来么!”黄贵翻手往炕上一比划,道:“就搁这炕上喝酒前儿,他说的么!”
“那我没搁跟前儿啊?我干啥去了?”赵军没好气地问道,他感觉这事儿不对,吃饭的时候他也在呀,他咋没听着张援民白话这个呢?
黄贵抬手往外一指,笑道:“你上茅房了。”
赵军:“…”
这时,宋兰笑着上前一拍赵军肩膀,笑道:“那天下午你没少喝茶水,晚上跑好几趟茅房呢。”
赵军:“…”
“兄弟!”黄贵往赵军这边凑了凑,道:“咱别管它是草驴、是叫驴,是二岁儿还是啥,老哥把这驴给你,这就是咱哥俩的情义。兄弟你说,从咱哥俩儿认识到现在,你都帮老哥多少忙了?
再一个,你这个人品啥的,我跟你嫂子都挺认可。这驴你牵走,我们两口子不心疼。完了你是杀了吃肉、是卖了,还是咋的,我们都不管。”
“哎呀,兄弟。”宋兰在旁也劝赵军说:“你就听他的吧,你是兄弟,你不得听你哥的么?”
“行。”人家两口子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赵军也就没再拒绝了,当即应了下来。
而这折腾一天,他也累了,于是赵军和黄贵、宋兰说了两句话,便起身要回屋去睡觉。
可赵军刚一动身,却被黄贵叫住。赵军回头一看,只见黄贵举着大茶缸子,道:“兄弟,给你。你嫂子给你沏的,晚上渴了喝一口。”
赵军接过茶缸端着回屋,他这一进屋,国富、民强跟赵军打声招呼就从屋里出来,并把门给关上了。
此时屋里就剩赵军和张援民俩人,张援民看着赵军问道:“兄弟,咱是睡觉啊?还是再等等解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