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韩天鹏气得吐血,再提不上一口强撑气力。
他余身内力,尽数被封。
手上的大嵩阳掌力,也偃旗息鼓。
但见面前少年目光一沉。
“树荆棘得刺,树桃李得荫,太保师叔,你该有此一劫。”
“想要杀我,那就去死!!”
白头仙翁配合一帮嵩山黑道人物杀掉了二十多名魔教黑衣人,他们也损失不小。
这些魔教黑衣人凶悍异常,若不是对三十铺环境熟悉,恐怕会死伤更多人手。
韩太保追着两名高手出去,他自然不担心。
韩太保身经百战,那样的高手没四五人,对他难有致命威胁。
后来听到一阵交剑声,如今又停了下来。
看来人已杀完。
卜沉耸动白眉,朝四周瞧了瞧,又听到那烦人的“嗡嗡”声响。
今夜时乖运拙,不宜再战。
衡山华山两派那边,等人传消息即可,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都死光,那是最好的。
他阴森一笑,见韩太保还没下来,便跳上屋顶。
白头仙翁这才跃上,朝西侧一瞧,不到两秒钟,又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然而,
他的面色,已然刷白,
双目之中,唯有惊心恐惧!
“走!”
“快走!”
周围聚拢的十几名嵩山黑道人物全都没反应过来。
耳边又响起白头仙翁地低喝,“韩太保死了!”
“走!”
“什么?!”
“快走!”
方才跃上屋顶,正瞧见夜色下一名黑衣人将韩天鹏一剑捅穿。
如此危机,以太保的本事,竟然没有大声呼救。
这说明,他连呼救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此节,哪怕白头仙翁手段不俗,身旁还有高手,却没了纠集人手反制的念头。
说是“走”,其实就是“逃”!
好汉不吃眼前亏,卜沉不想再留三十铺。
韩太保一死,卜沉就成了指挥。
众人慌乱间听令行事,
立时,四下响起“咕咕咕”猛发暗号的声音,也不再躲藏,冲着三十铺东面狂奔。
一些还留在城内的大虎毒蜂嗡嗡赶来。
隐藏的魔教,隐藏的嵩山黑衣人,
一个接一个冒出!
黑暗中所有人都黑衣蒙面,各在城中奔窜,完全乱了套。
自己人杀伤自己人,竟也稀松平常。
霎时间,从三十铺中心到东门,血光四溅,不断有黑衣人倒下。
自逍遥津过来的白旗旗主李成一脸惊悚,也是朝城东逃命的一员。
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滴血人头。
正是逍遥津总坛五炷香副香主陶禄旺的人头。
是那个衡山掌门,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副香主,死了!
那个老家伙,在这昏黑的夜晚就像是一个索命阎罗,白旗被杀了近二十人,连陶禄旺也死了!
现在除他之外,周围只有四人,其余活下来的也已经走散。
陶禄旺的尸体带不走,只能把头割下来送到逍遥津。
到时候埋头为墓,也算对得起彼此情谊。
此前绝难想到,
五十骑快马加鞭赶到三十铺,竟是这样的结局!
百药门、夏氏兄弟,那么多手段,到底是怎么失手的?
毒蜂、到处都是黑衣高手,又是怎么回事?
终于,他看到了三十铺东门!
天无绝人之路,
路边还有五六匹马!
正好!
“快上马!”
李成大喊一声,周围四名魔教黑衣人全部上马。
“啊啊啊!”
跟着就是四声惨叫,路旁草丛中跃出四五人,一人一剑,捅死了马背上没有防备的黑衣人。
李旗主手段高明,将陶禄旺的头当作暗器丢了出去,跟着翻身下马,这才逃过一劫。
但第二劫立刻就来!
城墙上又跃出七八名黑衣人,一齐杀来。
李成取下背后双钩,只一招过去,他就亡魂皆冒。
这七八人全使快剑,一剑比一剑快。
单是一人,就能与他较量。
此时剑从八方来,如狂风骤雨,瓢泼散将下来!
一声闷哼,他双钩没使到第二招,便被捅成窟窿。
众黑衣人快速将尸体拖到草丛中,里间竟已有十几具尸首。
马儿又被牵回路边,等下一伙黑衣人。
少顷,
由白头仙翁带头,嵩山派从东城冲出近二十人。
他也看到了路边的马儿。
白头仙翁到底是高手,他闻到一股血腥气,登时察觉不对。
“那马不能骑!”
他大喊一声,朝马儿另一头跑,狂奔东南。
“杀!”
黑暗中有人冷喝一声,一众黑衣剑客赶忙杀出!
嵩山黑道人物在一番争斗后,又被留下七八个。其他人早没了胆气,此时头也不回,朝着人深的茂密杂草丛中落荒而逃。
白头仙翁认准一个方向,运气急急奔行。
探头出来的枯草扫在他的脸上,如一条条鞭子。
卜沉的头昏得很。
这一条条鞭子抽下来,他也没能清醒。
什么人?
方才城外那些又是什么人?
分明是我们先到的三十铺,又做好布局,准备一网收了鹬蚌。
现在回头一看,怎么像是入了别人的口袋?!
白头仙翁的心情已经难以描述了。
搞阴谋搞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掉入这般大的坑里。
四下皆是杂草,空中的云彩又淡了一些。
一层清辉洒向大地,
卜沉却感受不到半分皎洁.
西风紧,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 韩太保死了,只余这几人,如此狼狈该怎么同左盟主交代。
他满腔愁绪,直奔东南。
三十铺城南,又是一阵厮杀。
守在城门附近的黑衣剑队从各处杀出,这三十多黑衣剑客一个个都是生力军,又从暗处先手,直把冲出来的二十余人堵住。
一个照面,就偷袭杀掉六七个魔教贼人。
藏在其中的天河帮、白虎堂高手不敢恋战,镇中可还有数位难缠对手。
天河帮第十把交椅,本次的带头大哥张怀志,连同第十六把、二十七把交椅,全都死在华山掌门岳不群剑下。
三十铺中心附近,他们遇见一位强力的嵩山太保。
大概率是灌口庙那人。
方才有数位打出火气不要命的教众回头反斗,现在已经没了声响。
这会儿再不走,那就一个都别想走了。
到底还是有眼力的人多。
冲到三十铺南面的魔教贼人多数在冲阵,利用同伴尸体,有几位高手联手,企图打出一条血路!
但外围的黑衣剑队竟也冲出数名高手。
两边相对,丝毫不弱于魔教黑衣高手。
只是短暂一拖,周围剑客团团围来,哀嚎声跟着响起。
这时,
城门口传来一道飞掠之声。
魔教高手心中恶寒!
完了!
“一个都别想走!”
“杀!”
山如黛,月如钩。
剑声又起,剑声又落。
燕鸿远,风呜咽,魂梦断绝庐州地,江湖路尽归冥途。
三十铺南,满地的黑衣尸体。
有人小骂一声:
“他妈的,这魔教临死前伤我一刀。”
有人道:“还好,伤口不深。”
伤者道:“安师兄,这伤口已经很深了。宋师妹,你帮我吹吹,我疼得很。”
一道女声没好气道:“一边去。”
“大师兄。”
跟着,又响起一连串压低的招呼声。
哪怕黑巾蒙面,赵荣脸上的笑容也是掩饰不住。
好长时间没与这些同门相见,虽隔着夜色,看不清众人的脸,却心口发暖,亲切异常。
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朝周围拱手一礼,赶紧说正事:“三十铺内的恶徒死得差不多了。”
“你们暂时不要入城。”
“明日我们不会在此久留,届时你们再去城内处理尸首。太保尸体在城中屋顶上,这具尸体要处理干净,其他的倒无所谓。”
“切记不要分散,也不要掉以轻心,提防还有少数隐藏起来的贼人。”
众人点了点头,冯巧云上前问道:
“师兄,逍遥津那边如何安排?”
“原本南下的魔教高手,包括饶州分舵的高手,都已北上逍遥津了。”
赵荣应道:“武当少林嵩山三派皆奔逍遥津总坛而去,如今箭在弦上,他们扛正道大旗,察觉异常自然会增派人手。”
“我们绝不能引人注意。”
又正了正神色,“那边情况远比此地恶劣,正魔两道高手层出不穷。”
“如此漩涡,咱们不可搅进去。”
“当前形势,已不是灭一个小小分舵那般简单了。”
席木枢谨慎道:“那我们还是混在马帮中,等师兄的消息。”
“嗯。”
赵荣点头,“你们有没有其他各派的消息。”
“这倒是很少,只听说两派也被魔教袭击,”吕松峰简单解释,“我们本在黄州府一带,等冯师姐他们在临江府边地收到消息后,就一路北上与我们会合。”
“黄州府到庐州府这边,我们一路要避人耳目,人慢马慢。”
“等你们到清水镇附近,方才接触上。”
“却是没有时间去打听,都是道听途说,不能作数的。”
赵荣又与他们交流几句,这才返回三十铺城内。
南下饶州分舵的魔教高手又回到了逍遥津,冯师妹他们这次北上倒是果断无误,否则三十铺这边,恐怕会有更多贼人走脱。
如今城内城外两头杀,能跑掉的仅是小猫几只,不影响大局。
若逍遥津再来一场大战,正魔双方会迸发更大仇恨,实力也会因此受损。
不管少林武当有没有牵扯进来,不管左冷禅怎么谋划,乱的还是中原武林。
对衡山派来说,不见得会是坏事。
城内在方才大乱之后,已逐渐安静下来。
“师父,岳师叔。”
三十铺中心处,赵荣碰见了莫大师父与岳掌门。
二人点了点头。
岳掌门目色凝重,他如何猜不到城中那伙黑衣人的来历?
左冷禅何其狠毒!
若两派高手尽灭,再无人能挡其并派。
只需派两位太保接手,华山、衡山在三秦、潇湘的影响,门内的典籍根基,便尽归嵩山派所有。
他心中危机大盛,好在没让左冷禅阴谋得逞。
“不知定闲师太与天门道人那边情况如何,”岳不群目露关切,这倒不是作假。
两派无恙,华山派才更稳妥。
莫大先生朝街巷中的尸体看了看,微微摇头,“恐怕要到庐州那边才知晓。”
不多时,宁女侠带着一干人等来到城北。
随着周围越来越多酒水香味被秋风吹乱,团在一起的大虎毒蜂已逐渐分散。
宁女侠他们身上的香味并不浓郁,分散的毒蜂没有成批追来,这才脱困前来帮忙。
赵荣瞧见少了几人,连忙问询。
原来南善时与劳德诺还是招蜂,便安排几名弟子与他们继续守在屋内。
赵荣心中暗笑。
今夜得亏百药门的毒蜂,否则怕是少不了一场血战。
他对这大虎蜂颇为喜爱,那药酒也不错。
想到那两个逃跑的老人,心中盘算起百药门的家底来。
众人分成两队,慢慢在三十铺中摸索。
这一路,果然又碰到不少黑衣人。
他们出手狠辣,可华山衡山这边没有落单的,又有掌门带队,想偷袭也难。
期间也有贼人设下圈套,前面人跑,诱后面人追,隐藏起来的同伴找机会下手。
可两派人马根本不上当,一路摸索,反而先杀掉那隐藏之人。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三十铺内除了两派人马,已经难寻活人了。
天快亮时,城内大局已定。
岳掌门望着尸体,望着缕缕火光,“此地不宜久留。”
“不错,”莫大先生谨慎点头,“魔教可能还会派人来。”
“先离开此地找地方休整,打探好情况再入庐州城,最好能与另外几派会合。”
两派掌门敲定主意,众人迅速返回破屋取马。
劳德诺与南善时最为狼狈,之前莫大先生与岳掌门破窗而出,有毒蜂闯入,他俩太过惹眼,被大虎蜂特殊照顾。
两人的胳膊都肿大一圈,极为吓人。
向大年从百药门弟子尸体上摸到一些药,可不知那瓶能解毒,没敢让他们吃。
随着众人骑马离开,劳南二人晕晕乎乎。
不知道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
作为背刺者,这相当失败。
“朝东上大道!”
“走!”
“驾!”
向大年驾马而走时,朝着三十铺回眸一眼,满是不舍。
令狐冲则是看向杨威庄的马车,也很不舍。
两派人马离了三十铺不久,一大堆黑衣人涌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