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院肺痨专科开业了。
哪怕中医院这边没有采取任何广告，也没有邀请任何领导，但还是有不少同行们赶过来瞧热闹了。
协和医院、数字医院、铁路总医院、友谊医院、复兴医院等等，来的都是西医综合性医院。
不过这些医院的院长们全都被纪副院长拦在了会议室里请他们喝白开水，理由是中医院这边还要准备开业典礼。
这个开业典礼不是放鞭炮，也不是挂彩球，更没有领导剪彩。
白虎山脚下，肺痨科住部院门口。
沈院长拿着一只大公鸡，贼头贼脑，左顾右盼发现没人看到后，菜刀对准了鸡脖子，一拉，随着公鸡一阵挣扎，鲜血唰一下就飙了出来。
随后沈院长又点起蜡烛，把鸡放在中间，旁边又放了一些糕点水果供品，快速拜了几拜，然后赶紧吹灭蜡烛，快速将公鸡尸体装进袋子里。
整个过程没有超过3分钟。
林三七这时候正趴在围墙上，警惕看着周围，防止被人看到这个“开业仪式”。
祭祀在这个年代是绝对不允许的，尤其是d员干部要带头拒绝封建迷信。
可是没办法，做为院长的沈国明是南方人，做为科主任的林三七也是南方人，就连肺痨科的中医顾问施今墨老爷子同样是南方人。
南方人内心还是非常崇敬鬼神的，尤其是这十三陵阴气重，不拜拜不安心。
“沈伯伯，好了没？”
“好了好了，你快过来，赶紧把这蜡烛香灰去掩埋起来，这公鸡可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让李婶赶紧收拾出来，咱们中午吃白斩鸡。”
两人跟做贼一样的快速清扫现场，毁尸灭迹，这才高兴起来：
“行了，小七，这肺痨科就交给你了，今天来了不少各大医院的院长，你可得给我争气点，要一炮而红，要让我们中医院的名声震住同行，响彻全国。”
林三七心想，到时恐怕要响彻全球了，绝对会走出亚洲，面向世界。
“沈伯伯，放心吧，你就等着窃取革命胜利果实的那一刻吧。”
用后世的西药，西医的诊疗方案，站在医学科研工作者几十年的经验肩膀上，可不是窃取了人家的胜利果实嘛。
沈院长一脚踢在了林三七屁股上：“滚蛋，你当我是袁大头啊！”
开诊后，肺痨科病房内，今天非常非常热闹，除了林三七这位科主任和众多中医院领导外，还有7名大学生职工，24岁学徒工，这就坐了大半个院子。
另外还有首都各大医院的领导们，呼吸内科、传染病科的医生同行们，还有一些卫生局的领导们。
将肺痨科小院子里给挤得满满当当，林三七不得不将办公桌移到院子里，方便大家在旁边“实习”。
今天的病人是马连良和赵燕侠两位名人。
马连良和赵燕侠都是演员，演员嘛本来就是解放天性的，面对众人的围观也不是那么在意。
所以沈院长和林三七一劝，两位名角也就答应充当今天的模特，两人在治病同时，也想为肺结核治疗摸索出一套有用的经验来。
虽然艺术家们要粮食时是狮子大开口，但人家的思想还是很先进的，解放前往陕北跑的不少，最后其中不少先进分子都成为了贵妇人，有本事从千里之外，把电话要到雷军长这前沿指挥所…
马连良穿着长衫，安静坐在凳子了。
林三七穿着白大褂，戴着n95口罩，回头看了一眼院里的众人，每个人也都戴着n95口罩，这才点点头道：
“那我开始了。”
胶片摄像机镜头已经对准，大学生周文亮按下了按钮，全世界首例中西医治疗肺结核病例就此开始。
摄像机是林三七从香江购买，对走私犯来说整台摄像机收音机很平常，大家见怪不怪了。
林：“马先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舒服的？”
马：“大约是5年前，那时候总感觉自己时常乏力，当时以为是演出太劳累了，后来咳嗽咳痰持续，看了不少大夫，一直不见效，人也越来越瘦。
在朋友的推荐下，我到中医院看过病，被诊断为是肺痨。家人不放心，又把我送到了协和医院，当时的诊断是肺结核，随后中医西药吃了一大堆。”
林三七这时候冲着院子里的众人说道：
“马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他事先已经提前确诊为是肺结核，而且是中医西医共同确诊的，那诊断上就不大会有错误。
但如果我们在临床上碰到类似的病人，如何判断是肺结核呢？一个是看临床症状，如果你们在临床上碰到病人咳嗽咳痰超过2周，并伴低热盗汗的，要高度怀疑是肺结核！”
沈院长听了有些着急，小声提醒道：
“是肺痨，你不要老是说肺结核，要用我们中医专用名词肺痨。”
林三七有点尴尬，这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习惯性用西医的词汇，于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续讲道：
“如果医生高度怀疑这个病人是不是肺痨，一般需要做几项检查，确认是不是肺痨，中医大夫们有自己独特的方法。这个很难学，所以我们暂时不讲。
从我们西医，咳咳，是我们医生来讲，初步筛查就有结核菌素试验和结核抗体两种。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两种检测不靠谱，假阳性，假阴性比较非常高，影响医生判断。”
这时候就需要捧哏演员出场，大学生耿福兴举手道：
“林主任，那我们坐门诊的时候，要怎么判断是不是肺…肺痨？”
林三七点点头，心想果然是大学生机灵，那24位子弟兵一个个眼睛神充满了清澈的愚蠢，哪怕自己已经给他们进行了2周的突然培训。
“要确诊是不是肺痨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痰培养，这个很好理解，就是病人的一口痰液进行定量培养，只要发现有结核杆菌就可以确认。
另外一种是病理检查，这个就比较厉害了，要么是外科手术打开胸腔，割一点点肺组织下来。要么就是做个穿刺，这么长的针扎到肺里，取一点标本下来活检。”
听课的众多外院院长和医生们都有些反对，觉得林三七说错了。
1960年的国内西医界，都是重临床，轻实验室检测，一个是条件不允许，第二个是时间不允许。
就比如肺结核的痰培养时间往往需要28周，病人来看病，你让他2个月以后再来？这显然也不可能。
于是有一位外院医生站起来反问道：
“林主任，据我所知，痰培养的准确率也不是百分百的，有些病人是无法自主咳痰，有些痰液的标本容易受到污染，所以这时候把痰培养做为诊断金标准是不是不够精确？”
林三七面对质疑也不恼，理越辩越明，有质疑是正常现象，不要动不动给人禁言。
“这个问题问得好，痰培养的准确率大约是8090吧，的确不是百分百的。但从逻辑上来讲，我们只要在痰中找到结核杆菌，就一定能确诊，对不对？
至于说肺组织检查，这又是动刀子，又是扎针子，一般人都接受不了，也是我们绝大多数医生不会操作的，那么这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协和医院的冯新民医生半真半假喊道：
“那这时候就需要x光片来诊断呀，可问题是，你们中医院哪来的x光机啊？”
“就是，中医院就是诊个脉看个舌苔，既然痰培养都不一定正确，那中医又是怎么确诊的？”
“来来来，林主任，让我们见识一下你们的创新诊疗方案。”
“呵呵呵”
1960年的首都中医院，中医这块实力绝对是全国第一，这个同行都知道。
但大家也知道中医院走的是传统医学路线，没有现代医院的一套检测设备和仪器，所以几个外院院长开始趁机打趣道。
算不上嘲笑。
气不过是真的，谁让中医院的粮食多，甚至还新建了一个农场，看着已经半人高的玉米地，大家都羡慕得面目全非。
结果大家笑了半天，发现沈院长、纪副院长、林三七等中医院这边的人都没有羞愧、憋屈、生气的表情，反而一个个都很淡定。
于是众人都不淡定了。
屠院长想到中医院既然敢在全国第一个提出办“肺结核专科”，再想想以往林三七的神奇之处，于是倒吸一口冷气：
“卧糟，老沈，你们买到x光机了？”
沈院长抬抬下巴：“当然了，而且我们的x光机是最先进的750毫安机，更清晰，拍出来的效果不要太好哦。”
外院的同行们一听，一个个都咪起了眼睛。
沈院长瞄了他们一眼，呵呵一笑，继续刺激道：
“要不是场地太小，我们还准备装个七、八、十来台x光机呢，现在只安装了2台，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2台？你们这里有2台750毫安x光机？”
无论是屠院长、刘院长、戴院长，还是其他各大医院科主任们一个个都激动地站了起来，一个个脸色肉眼可见变红了。
当然眼睛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