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宇文烈率军自山崖之间穿过,夜色之下,八千虎蛮骑兵急行,拔陈城池三座,斩将十一人,校尉以上三十七,乃克其边,为锋锐,直指陈国。
神威大将军宇文烈,名动天下。
旋即于应国侠墨一脉支持下,迅速在占据的区域之内,构筑防线,修筑机关城池,以战养战,陈国有欲逃离者,皆被斩。
宇文烈于城池外,以陈国败兵头颅,逃亡的百姓的头,筑造了三座京观,一颗颗头颅被垒起来,目光空洞恐惧,看着阴沉的天空,暗鸦盘旋在空中,想要飞下来去逐食这些血肉。
穿着甲胄的士兵三人一组在战场上巡游,用长枪戳刺地上的每一个尸体,不管是穿着甲胄的,还是穿着薄薄一层布衣的,枪锋刺入血肉,拉出来的时候。
放得太久的尸体炸开一片的血肉。
也有些闷哼一声爬起来跑的,被箭矢直接射成了刺猬。
腥臭不可闻。
一股味道冲天灵盖,让人几乎要晕眩过去。
大片大片的苍蝇蚊虫就在这血肉上停着,战靴底下踩踏着腐烂的血肉,滑腻滑腻的,让人站不稳,觉得有些恶心起来了,不知道是见了什么,一阵乱喊乱叫。
仔细一听,似是有个士兵看到巨人观,发现自己前几日还一起吹牛的战友,此刻却被泡涨,变成了一片青紫色的模样,皮肤鼓起来,一戳,噗一下炸开。
“呕……”
那人忍不住干呕,但是整个战场上却没有什么人回应他。
一个士兵看到倒在那里四个人,一个男子被射成了个刺猬,身后有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少年人,一个少女,都已经死了,是想要偷偷从这里逃离去安全地方的百姓。
男人先被箭雨射杀,他想要挡住后面的妻儿。
妻子摔在地上,被人一刀攮死。
那两个孩子里,哥哥想要保护妹妹,被人一刀剐了半边脸,然后一枪把这两个孩子都戳死了。
士兵目光没有什么波动,先是用枪把这几个人都戳了一遍,然后拔出腰刀,把所有人的头割下来了,没有头的尸体扔到一起,就只是一把火烧了,风吹过去的时候像是下一场雪。
然后头颅就被垒在一起。
京观。
那男人的,女人的,哥哥的,妹妹的头被放在了一个地方,垒了起来,放在一块儿,团簇成一团,亲昵昵,热烈烈的。
真好,他们还能团聚哩。
做这活儿的战士咧了咧嘴想着。
我又会死在哪里?
这些京观的头对着城门,死气沉沉的,就直视着那城,似是震慑,似是在说什么。
天空灰沉沉的。
宇文烈克城三座,有不服者皆杀,筑京观。
却也驭下严苛,有士兵侵扰百姓的,皆为烈所斩。
甚至于有皇亲贵胄,也一样不饶,被斩了头颅送回京城,于是得了大胜的军队对于这位名将,越发敬畏,而百姓的怨气也有了口子散开。
这其中故事挣扎变化杀戮,不知道多少人的落泪,痛苦,此生遗憾,但是落于青史之上,却只是寥寥几笔。
烈克三城,筑京观,法令严明。
此地遂定,民不复叛。
——《应史·宇文烈列传》
在宇文烈突然侵袭的时候,陈国内部有要求陈国大将军鲁有先调兵支援的,鲁有先不为所动,被人暗骂胆怯的老乌龟,就连自家的城池被侵占了都不去保护。
鲁有先似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调转兵马离开了。
但是第三日的时候,忽然有大军侵袭过来。
陈国前摄政王趁应国攻陈之势,攻陈国边关,却未曾想到,鲁有先之前的离开只是做个样子,竟重新回来,还安排了两路伏兵,数万精锐一场血战。
直打了一天一夜才肯罢休。
摄政王不甘,仍旧是率军攻击着陈国西方的边境。
这个经验丰富的守将硬生生顶住朝堂的压力,死死守在了西域,总算是避免了陈国腹背受敌,短时间内就遭遇重创的可能性。
那狼王的大军浩浩荡荡过来,鲁有先拼尽全力顶住了。
鲁有先在战场之上五六日不曾下城墙,高呼大喝,维持士气,靠着兵家战阵,城池守备,以及墨家机关,硬生生顶住了萧无量的冲锋。
直到最后,这城不破,甚至于在城墙上端着酒对摄政王敬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王上,许久不见,没有了太平公,您的大军兵锋,却也不如当年那样锋锐了啊。”
“当年您名动天下的时候,我只是你麾下的校尉。”
“而今你想要灭亡故国,却是我挡在你的身前了。”
摄政王大怒。
却还是率军退去。
临走的时候,摄政王注视着这大军堡垒,折断了箭矢:
“鲁有先,老乌龟!”
“总有一日,杀此老龟杀才!”
大战之后,摄政王退兵远去,鲁有先在城墙上昏厥,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就这一次大战,鬓发就已经白了少半,问城池守住了,方才松了口气。
几乎是在西域大战的同时。
突厥大可汗铁浮屠汇聚于应国边陲。
本来会被姜万象和姜素留下的七王这个暗子拦截的一个节点,却因为某个特别的原因,没有能够将这一股恐怖的军势拦下,应国完美的战略就因为最关键的一环消失而出现坍塌。
只是让天下人震动的是,陈国夜驰骑兵竟然出现在大可汗军中,以客将身份突袭了应国。
就在前去中州之前,李观一从薛霜涛口中知道了草原之变,只知陈鼎业斩断了和突厥的商路,却不知道他暗中派遣夜驰骑兵统帅夜重道前去草原。
陈国和这草原的大汗王结成了同盟,一同对抗应国,但是同时,陈鼎业却拒绝了大汗王要求将某个宗室女子嫁过去的联盟。
“陈国和草原的联盟,只是远交近攻,为了克制应国。”
“若是大汗王想要染指中原的话,哪怕是陈国十年而亡,朕,也要把大可汗的这一只手斩下来,中原斗得再如何头破血流,道德沦丧,那是中原的事情。”
“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大可汗大笑着道:“既要让我出兵,却又戒备着我,陈鼎业,天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买卖?”
陈鼎业和大可汗在盟约之地饮酒,道:
“那就让你自己也父子相残罢了。”
“姜万象仍旧维持着和你们的商路,你难道看不出他是用大势逼迫你和他成为无形中的同盟么?”
“应国要的就是你和你的儿子打起来,这样才能让他的后方安稳下来。”
大可汗缄默许久,看着陈鼎业,想到了西域那个前太子,大可汗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神色来,缓声道:“父子相残,也,你难道还是将那人当做是你的儿子吗?”
陈鼎业缄默许久,冷笑道:“朕,只有一个儿子。”
“他,不是…”
“不是。”
同盟的约定当时洽谈了许久,最终大可汗道:
“中原的皇帝,你说的不错,我也不能够让草原被撕裂,成为了应国姜万象的一枚棋子,但是,我也不会成为你的棋子,要小心了,吾或许,随时会来侵袭你这中土。”
陈鼎业道:“朕,亦如此。”
夜重道破应国边关城池两座,斩将六人,占地二百里。
似乎是为了回应宇文烈的暴行。
亦斩军队,逃民,筑京观。
名墨机关术弱于其余两脉,稍微迟缓,仍旧铸造了前线的堡垒营寨,天下大势汹涌,这应国陈国只在一瞬间就撕咬起来,如同龙虎一般疯狂撕咬着天下。
四方各处,盐铁开始控制量,不再售卖酒。
税收往上面提升了三分之一。
粮食的价格一日一日地开始上涨。
不同的城池都张贴出了榜单,要求限制百姓流动,同时要求各地的精壮男子都出去服徭役。
就在陈国,应国打起来的时候,摄政王陈辅弼却大笑道果然如此,率军回转,不复攻陈,而是汇聚了大军,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时候,朝着党项的腹心开始了最后的猛攻。
在之前,薛霜涛和李观一说天下情报的时候,提起摄政王的大军在党项国的都城附近停下来了,他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恰当的机会,一个不会被陈国打断的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
所谓时机,就如同风云,而天下的英雄如同龙一般,顺势而起。
他几乎要在两年内从无到有地灭了这国家!
鲁有先慎重沉稳,未曾顺势攻掠陈辅弼后军。
陈辅弼破西域党项国三城。
屠城三日。
兵士所为,皆不违法,陈文冕劝告,未果。
陈辅弼凶威大盛。
天下动荡,风云变化。
这样的变化,不会有任何的征兆。
说来说去,翻遍了青史书卷,也只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