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陛下,乃是应命而出,天说八百年有圣人,眼中慈悲,有此天下苍生。」
「不好美色,不贪金银。”
「手中持剑,只为救助苍生而来,就是秦王陛下,如今,伟大的秦王抵达了江州城,你我就算是没有缘分,不能够去为秦王陛下效死力,也要在这天下奋起,宣扬陛下之恩德。」
「岂能够如你这般,大放厥词?」
那年轻人呆滞了,想着当年秦王离开江州城的时候,这老者愤慨至极,写奏折弹劾左相薛道勇,又有秦王抵达江南的时候,说那少年郎是个从天上降下来的灾厄,就是要拉起祸患。
秦王彻底封王的时候,就说是也是一时的枭雄。
岳鹏武五路大军出军的时候,则说是天下奇才,已来这中原了。
这老者看上去质朴刚正,但是却能如此变化言谈。
他们都安静下来,他们都恐惧,害怕,都担心着秦王会如何处置他们,李观一也确确实实稍微有些头疼,若说这些人全部都是该杀之人,那倒也不至于,辽阔一国之地,都城当中的官员里,有才有能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品性问题却不同。
整个陈国朝堂上的气氛,年轻一代官员的秉性,都被澹台宪明给彻底带坏,彻底带入沟子里面去了,要从这些人里面选出有能力的人,不于是屎里掏金。
道不如想想看,如何从他们这里,深挖出些隐秘之事。
只是这件事情,李观一不擅长。
而恰好,有擅长此道之人。
这百官们等待了数日,忽有传召,胆战心惊进入宫殿之中,没有见到秦王陛下,见到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质朴,气质温和,真诚无害。
「诸位,莫慌。」
「秦王陛下,很看重你们的,诸位大人的事情,经由在下处理。”
百官心中松了口气。
却又害怕,若是来得是那西域晏代清,亦或者西南文清羽的话,该当如何?这两位,可都是秦王魔下,以奇谋狼厉,行于当代的毒士啊!
「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
那温和质朴的青年道:
「在下一一 「文鹤。」
文鹤———.不是文清羽,不是晏代清。
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心底都安全下来了,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看就单纯无害,没有什么本领在的,这一次,稳了!
他们越看越觉得这小年轻质朴,越看越觉得真诚无害。
文鹤微微笑着和他们说话,谈笑风声,越千峰,段擎宇的眼底却又有一丝丝震动不已。
文鹤先生的表现,和往日并无不同。
只是这一次他用了真名。
其中一位官员谈笑,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于是逐渐放松下来,好奇询问道:「不知道陛下何在呢?」
文鹤微微笑着,道:「陛下吗————·
他的视线看着窗外,看着那树木在风中晃动,树叶声音萧瑟,道:「陛下,去看望故人了。」
马蹄声音清脆,从青石板道路上走过了,江州的风亦如往日,年轻的君王换了一身的常服,蓝衫玉带,玉束发,只是一个人骑了一匹寻常的马匹,从这街道上打马而过。
路过了和夜不疑他们喝酒的酒楼。
路过了和晏代清打架的地方,路过了当日被李昭文拉着手跑过的古道,这古桥一如往日,恍惚之间,还可以看到七年前,从水面上缓缓驶过去的大船,还有甲板上站着,犹如富商的瘤腿老者。
耳畔似乎又听得了那豪迈大笑。
李观一勒马止步,看江流涌动,并不停歇,又驱使坐骑,一路前去,到了城中道观,在道观门口翻身下马,将这马匹系在一旁。
如今的江州城经历大变,虽然有秦王的名号和声望,民心没有大乱,出现了的短暂的骚乱,以及想要趁着乱世挑拨局面,得以得到利益和好处的人,都被越千峰处理了。
越千峰当年就算是当山贼不怎么称职。
那也是混过这一路的。
秩序,民生,律例。
一座辽阔的大城,不可能短时间内被彻底掌控,如今街道上不能够和往日繁华相提并论,就连这城中道观,都难得萧瑟,没有多少人来。
又有一个小道士出来迎接,恭恭敬敬道:「不知道这位居士,可有故人?”
李观一取出一个道门度递过去,道:「在下药师,家师曾在这里挂单,所以想要再多进来看看。」
那小道士讶异,道:「原来是道兄,还请快快进来。」
他侧身让开道路,让这年轻人走进来了,李观一步走在这道观之中,往日种种,如在眼中,
他就是在这道观之中,拜见祖老,学会了麒麟宫大阵。
也是在这里,祖老完成了那惊天动地的一次谋划。
当代的算经第一人,在这一次里面,拨动命数,帮助他们完成计策之后,成功离开了,这一次,陈文冕,越千峰,岳鹏武,麒麟,李观一,皆全身而退。
唯老道一人,留在过往。
安静看着这些年轻的火焰奔赴向天地和四方。
那小道士带着李观一往前,眉宇带着笑意,活泼泼的,说这道观可是名声很大了,当年其实是和尚庙的,后来摄政王灭佛,这里的和尚都跑了,那时候道士们重建了这道观。
慢慢的,香火也多起来了,这地方也算是成了江州城一处颇有名气的观景之地,往日还有个瞎眼目盲的老道士在这里给人算命,算得还挺准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不过这天下的事情,来往聚散,都是寻常的。
「啊,师父!!」”
那小道士忽然喊一声,快步跑过去了,李观一止步,看到那里站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道长,
气质清淡,眉宇温和,一领素净的道袍,握一柄拂尘。
只是他看着眼前这居士的时候,却是微微惬住。
年轻道长默许久,拱手,轻声道:
「贫道,追月,见过居士。”
七年前,这个小道士是李观一最熟悉的,当日活佛来,就是追月小道士带着他一路钻进去了,
如今看来,那时候还带着婴儿肥的小道士,也已经是一位道长。
李观一道:「道长,当真是,许久不见了。」
追月道:「是啊———
他摸了摸弟子的头发,让他先离开,然后亲自带着秦王往前看着这地方,这些年过去了,这一处道观,倒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仍旧如往日一般。
李观一被带着往前,到了道观后面的后山上,有一处小凉亭,后面还有许多的墓葬,追月抬起手指了指前面的墓葬群,道:「.————祖老,就是葬在了这里的。」”
李观一嗯了一声。
他在那些墓葬里面看了看,作为弟子,想要找到祖老,但是每一个墓葬都只是一个坟包,一座石碑,的文都是空无一字,道门弟子归于天地之间,往日因果休提。
自此皆断,无来,无去。
纵然是学宫道门二十四位祭酒之一,生死之后,也不过只是无字碑文。
但是李观一毕竟是当代顶尖的武者,气机相联,寻找到了祖文远的墓葬,李观一以弟子的礼数上墓拜见,亦没有什么所谓的君王威仪。
只是在上墓之后,却微微证住,身前有一个小土包,李观一好奇,伸出手摸了下,这土包里面,是一个木头,木头上刻着两行字。
来得倒早,却未找错了人李小子,没有偷懒 总说见字如面,可是这四个字的道理,李观一到现在才明白。
李观一惬住,看着那熟悉的笔触,仿佛还能够看到那位温雅的老者,还能听到老人那种带着挪输的声音,这生死离别,往日种种,像是一下子就不再间隔在他们中间了。
道门洒脱,长者勘破。
李观一忽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祖老啊祖老。」
「您连这个也算到了吗?还是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技巧,您就这样相信,我可以再度过来吗?祖老啊祖老—.”
李观一的笑意渐渐平息,他坐在这里。
秦王轻声道:
「我,我们。」
「是不是,没有辜负当年您的选择呢?”
李观一轻笑着,只是他的回答,注定得不到答案的,这个问题会留在他的心中,在他的余生不断的盘旋和回荡着,他看着这往日之地,终究还是要离去。
只是下来的时候,路过一处偏殿,看到里面有年长的道长皱眉,前面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死皮赖脸,缠着这道长说要拜师,直接就噗通一下跪下来了。
此时此刻,犹如当年,秦王路过,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那年长道长抬起头看来,却是当日骑马狂奔,把祖老礼物送给他的那位道长。
当时年轻,此刻鬓角多少有了些白发。
那道长微惬,眸子收缩。
秦王微微颌首,只是如此一礼。
就此别过,似乎是今日道观不允旁人入内的,有人见李观一走出,颇为不服气,大喊着道:「他怎么能进去的?怎么,道长也讲究个三六九等,终生根器吗?」
李观一笑而不答,不再回应,走远了,却忽自语道:
「斩尽天下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山僧不识英雄主,只顾晓晓问姓名!」
追月道士疑惑:「这诗句颇气魄宏大,可是却不合乎场景。”
李观一道:「这是,我在————流浪,对,做流浪军团的时候,遇到了的一个和尚乞弓,他吟了一首诗,我记住了。」
「哈哈哈,我早就想要再多吟一次了。」
追月目结舌。
李观一却放声大笑,已是翻身上马,道一句告辞,从容离去了,这个时代的消息传递,并不迅速,有的消息是要几个月才能传递出去。
但是秦王讨陈的事情,还是太大了。
大到消息的传递几乎抵达这个时代的极限,
经过了数日的功夫,终于还是,传遍了这个天下。
世人,皆知。
而秦王的及冠礼,也已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