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先梦想着和兄长大人彻夜畅谈的那一天的!”马上的源义经意气风发,笑得张扬肆意,扬鞭子远去。
…屋岛之战仅过去一个月。这次战败对于平家而言失去的不仅仅是地盘,树倒猢狲散,原本依附于他们、给他们提供资金、兵源的家族纷纷脱离了平家,独木难支的平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到了长门的彦岛。
源义经步步紧逼,率领熊野、播磨、尹予的水军,组织起各地投诚武士集团的水军人手,一路西下,逼向平家的最后根据地彦岛,率船八百艘。
而平家此时的家主平宗盛心知,这一场战斗除了胜利没有第二条生路。
只有这场仗赢了,才能为平家赢得喘息之机,才能让那些叛逃的武士集团再次畏惧平家的威势,战战兢兢地跪在他的脚下,颤抖着手献出自家的财富。
平宗盛挖空老底,派出战船五百艘应战。双方在坛之浦对垒。早春的清晨,海面上寒气深重。
肃杀充斥在空气中,刀兵气息将沿岸的水鸟都吓得远远飞走。平家的船队在西面拉开,黑蒙蒙一片,船舰赤旗上的 “平”字尚依稀可见。血红的朝霞在渐渐消退,平家以擅长海战为倚仗,率先发起进攻。
“杀!”顿时,杀声震天,平家海军顺着潮流向源氏的船阵中冲来。而源氏的海军本就逆流而上,行动迟缓,简直就成了平氏海军的活靶子。
船身冲撞,箭失飞射,鲜血随着一个个从船上坠落的士兵在船身和水面上飘散开来。
血光将黎明的坛之浦映照的嫣红一片,浓烈的血腥味于海面上弥漫。身为源家总将的源义经,身穿赤红的大凯立在船头,他抬头去照耀着红色海面的新升太阳,只觉得连带将远处水天交际处上那道黎明的青白曙色也映得凄惨苍凉。
己方势颓,身为大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源义经将自己的长弓取来,搭弓瞄准,箭失飞射而出,直射在平家舰船上不披甲的浆手身上。
他高呼道:“敌人已经上钩,不要犹豫,先行射杀对方浆手!”
“不能杀浆手,浆手不是士兵啊!”一旁的副将立马阻拦。
“无所谓!”
“义经大人,我们会被后世耻笑的啊!”
“哈!让他们笑好了!”源义经将佩刀一挥,
“放箭!放箭!”平安时期的日本,海战有规矩,不得杀害身为平民参加战斗的浆手和舵手。
如果这么做的话,即使赢了也会被人辱骂和耻笑。但是源义经完全没将副将的劝阻当回事,世人和后人要笑就笑吧,为了兄长和源家,这场战斗他必须要赢下来。
哪怕赢得卑鄙也好,什么规矩,在战争面前,胜利就是规矩。在源氏军队激烈的攻击之下,平氏部队的机动性开始降低,士兵也逐渐显现疲态。
血腥的战斗,从清晨打到了中午。似乎连老天都站在源氏一方。到了正午,潮流发生了改变,原本逆流的源氏船队得了地利。
源义经更是如虎添翼,他下令让船去靠近、撞击平家的船舰,借机登船杀敌。
平家的船原先就因为丧失水手和舵手,机动性大大降低,这个时候改变的潮流却是把平家拉入更深的泥沼,平家的船根本来不及撤退,源家士兵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敌船,并在船上与敌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
源义经身先士卒,一骑当先。套在大凯外面的羽织猎猎飞舞,手中的长刀彷若一道银色的闪电,横扫间迎上的十多人的钢刀,磕得那些刀刃生生折断,将敌人虎口震裂。
一刀扫出,源义经余力未尽,刀刃又重重击在平家士兵的腰间胸前,带倒一片!
这便是鞍山天狗弟子不讲道理的恐怖实力。他纵身于平家舰船上连跳,一边甩开后方敌人的围堵,一边砍杀前头近处的敌人。
将战场搅动得天翻地覆。一艘、两艘、三艘…源义经飞身过八艘舰船,一人身姿笔挺,无一合之将。
长刀飞舞挥洒纵横,于千万人之中,来回冲杀,进时,敌兵纷纷后退,退时稳如山岳。
打到最后,竟无人再敢追击半步。
“吾乃判官九郎义经!”源义经肆意高呼,腰间那枚小小的紫铜令牌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动荡,飞溅上鲜血,闪烁微光。
…坛之浦一战,终究是源家赢了。包括平宗盛在内的各个平家大将,见大势已去,投海自尽。
源义经孤身杀到平家舰船的后方,浑身浴血,如地狱修罗。平宗盛那边应该自知此战就是决战,也怕彦岛被源家突袭,大战开始之前连带着家卷都登了船。
最后一艘舰船上,载的是平家的女卷和老小。其中包含了年仅8岁,母亲为平家平德子,也就是有着平家血脉安德天皇。
源义经斩了平家的亲兵,朝着平家残存的老幼走去,每迈一步,身上的大凯咵咵颤动,散发血腥味。
看着那一张张没有反抗能力,又惊恐无比的脸,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又想到流亡时候,从兄长那里得来的那串黏在一起,冷得没有味道的糯米丸子了。
“天皇啊。”源义经笑笑,一抹脸上的血水,腰间的紫铜令牌摇晃。平家的人没有杀死年幼的源氏兄弟实在是犯了大错。
而这样的错误,源义经不会去犯。他将一把肋差丢到安德天皇面前,沾血的刀身哐得砸在甲板上。
“天下要改姓了,你自戕吧。”年幼的天皇自然不敢自杀,最后被他的祖母二位尼挟抱着,在源义经冷漠的注视之下,投入了坛之浦的滚滚海水之中溺亡。
源义经立在甲板上,身边平家的赤旗飘摇。
“父亲大人,兄长大人…”肮脏的事情我都做了,我把天皇都逼死了。
天下,该是源家的了。源义经上扬起嘴角。他抬头去看海面之上高挂的太阳,猩红的阳光耀得他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