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族长并非告范杨氏通奸,而是告其淫乱乡里之罪,作为族长,自有维护乡里风气的责任,却也说得通。
只是浸猪笼作为族规,与朝廷新法有冲突,所以下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判定。”
刑部尚书点头道:“朝廷设刑法,本为奸恶之徒所设。通奸因往往伴随杀人,因此历来视为重罪。
淫乱乡里却是属于风化之案,属礼法管辖,处罚较轻,但按族规却处置极重。
大明律法中,以刑法为主,礼法为辅,此案中牵涉乡里风化,家庭孝道,都属礼法管辖,刑部确实难以决断。”
礼部尚书捻着胡子道:“万恶淫为首,若按礼法论,此女子淫乱乡里,至少是要打八十大板,枷号游街的。
百善孝当先,此女子感恩图报,孝感天地,按礼法论,却是应该旌表的,故此刑部将此案推给礼部时,本官也甚是为难啊。”
这样的案子,确实极难判,全村都能作证的事儿,萧风也很难否认。
但此女子虽生性淫荡,却极具孝心,而且别说杀了此女子,就是真的打上三十大板一游街,半条命也没了,这一家子怎么活?
所以围观百姓此时也都在看着萧风,觉得他该开始和稀泥了。其实答案礼部尚书已经给了萧风,那就是功过相抵,两不追究。
但这样一来,不但显得萧风毫无主见,且平庸之极,又无视朝廷律法和礼法,难免让人失望。
而且宗族势力本就对萧风的新规不满,必然趁机大肆攻击,搞得他失去民心。
赵文华心中冷笑:这只是第一座山,先让你摔个灰头土脸也就罢了,后面的那才是要你命的呢。
萧风笑着看向范建:“族长,你说范杨氏淫乱乡里,请问,可有证据吗?”
范建一愣,这个话题刚才不是问过了吗?但他面对萧风这么大的官,自然不敢说这些废话。
“大人,范杨氏淫乱乡里,众人皆知,今天跟来的族人都可以作证的。”
萧风笑着点点头:“这可算是人证,我问你,除了人证,可有其他证据吗?”
范建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这事儿还要什么证据呀?难道我还必须得保留作案现场,把俩人连着绑过来吗?
“大人,这……这种事实在难以有其他的证据,人证应该就足够了吧。”
萧风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回顾百官:“各位大人也是这个意见吗?”
众人连连点头,虽然能亲眼看见犯罪现场更好,但确实这话也说不出口,所以,这种事应该是有人证就足够了。
萧风重复道:“看来各位已经达成了共识,此案有且只有人证即可,不需要其他证据,也不应该看其他证据,对吗?”
众人心说你这废话说这么多遍,有意思吗?显然是黔驴技穷,在拖延时间!而最不愿意让他拖延时间的,当然是赵文华了。
所以赵文华挺身而出,疯狂点头:“不错,所有人都认可这一点,就请萧大人赶紧断案吧!”
萧风笑了笑,看着跟在族长身后的众人,忽然就收了笑容,眼神变得凌厉无比,一路上杀人积攒的煞气一瞬间就笼罩了全场。
大房车里的常安公主一哆嗦,一下摔下了轿帘,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但终究还是舍不得不看,偷偷又掀起一条缝,看着萧风的侧脸。
被萧风目光直视的那些男人,情不自禁地把头垂下,手心出汗,嗓子发干,偷偷地咽着唾沫。
“既然只需人证,那好,范杨氏的家人三口,证明范杨氏并未与他人有染。你们中何人愿意证明范杨氏与他人有染?”
族长一愣,他本来说众人皆可作证,想不到现在萧风非要单个人出来作证,这份压力忽然就变得巨大了。
但族长在庄里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些年也是有威慑力的,他咳嗽一声:“范大,你说说吧。”
一个中年男子走出来,倒是不算难看,但眉目间带着一种难言的猥琐,他贼溜溜地看了范杨氏一眼。
“大人,小人曾见过范杨氏与村中男子苟合,就在她家的粮仓里!”
范杨氏大喊道:“大人,他说谎,他也找过我,我嫌他猥琐,不肯相好,他故意陷害我的!”
范大脸一红,但仍旧坚持:“大人,我所说句句是真!”
萧风点点头:“既然是亲眼所见,那你说,那个与范杨氏苟合之人是谁?”
范大一愣:“这个……”
这可是往死里得罪人的事儿啊,都是一个庄里住着的同族兄弟,实在难以开口。
萧风冷笑道:“若是说不出人名来,你还敢说自己是亲眼所见?分明是作伪证!”
范大急了,作伪证的罪名太可怕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说道:“范文,是范文,我见他提着裤子从粮仓出来的!”
人群中一个俊秀的小伙子顿时急了,一把抓住范大的脖领子,一拳先砸在了鼻子上,然后大吼。
“你放屁,你血口喷人,我才没有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亲眼看到过这事?”
嗯?范大被这一拳打蒙了,也确实意识到,自己虽然确实是亲眼看到过,但自己真的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亲眼看到过啊,这他妈的太憋屈了啊!
萧风点点头:“范大作为人证,证明范杨氏与范文苟合,但范文矢口否认,双方均无证据,因此本官不予采信!且范大有做伪证的嫌疑,押下候审!”
范建族长蒙了,赵文华也蒙了,还可以这样的吗?可是从程序上,还真的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啊!
你既然说只认人证,那你不能只相信证明范杨氏有罪的人证,不相信证明范杨氏无罪的人证吧。
范建狠狠地瞪了范文一眼,这个混账,只顾着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家庭,不肯舍身维护乡里的风气,实在是太……太正常了吧。
范建知道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按照萧风这个标准,具体说是按照大家帮着萧风定的标准,想给范杨氏定罪,就只有出狠招了。
范建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个英俊的青年脸上,目光中带着威胁和鼓励:到你献身的时候了,听话,以后我好好提拔你的!
那个英俊的青年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终于一咬牙,越众而出,跪在地上。
“大人,小人范武,愿意证明范杨氏淫乱乡里,证据就是,她曾与小人……苟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