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各县的乡民也能够知道,他们去哪里买货物。
如此一来双方各自有了买卖的权利,而商贾的议价权也就削弱了。
李承乾蹙眉揉了揉眉间,细节决定太多事,许多流程要进行反复地推敲。
民生是头等大事,也是当下迫在眉睫的问题。
如果只考虑建设,而不考虑民生基础。
如果只考虑发财,而不考虑寻常个体的利益。
这只会让初心在背道而驰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以前没有考虑这方面的机会,因为关中各县的赤贫户太多了。
现在可以开始考虑了,是因为这两年让关中各县有了起步的基础。
李承乾喝下一口热茶,书写着自己对当下工作的论述。
看太子专心致志,时而停笔,时而书写的模样,或许真的很忙,两个太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只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保持细微的呼吸,不敢大口出气。
有了需求就要有章程,有了章程就需要有相应能够办事的人与环节。
本着先将事情安排下去的心态,即便是有些关节出了错,那也无妨。
总要先有个开头,之后要长期地维护与完善。
有些事要做,哪怕做得并不好。
有道是心有向往,何惧道阻且长。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在中书省内只能看见外面的蓝天,看不到太阳此刻在何处。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见到当今陛下来了,太监慌乱地跪倒在地,“陛下,奴想要等太子殿下忙完…”
“不用说了。”
陛下的话语传来。
这两个太监一头的冷汗,隐约感受到因汗水湿透的后襟传来的凉意。
李承乾道:“父皇,是孤忙着眼前的事耽误了,不用为难他们。”
高士廉笑呵呵道:“本是休沐时节,太子殿下竟还如此忙碌。”
李世民在一旁坐下来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东宫太子又身患重病了。”
李承乾看向这两个太监道:“你们先出去吧,给东宫传个话,就说父皇与孤,还有舅爷在这里用饭。”
“喏。”
李承乾搁下笔,看向坐在一侧的舅爷与父皇,道:“京兆府的事还有很多,孤要多看着点,父皇见谅,现在有太多人看着儿臣的事业,这也没办法,建设之初得罪的人太多了。”
高士廉抚须道:“太子殿下能够如此勤于政务,朝野上下也不会苛责的。”
“舅爷说的是,如今孤还不够成熟。”李承乾揣手而坐,道:“孤需要时间积累,一点点来强大自身。”
闻言,高士廉欣慰点头,道:“辅机虽是太子的长辈,可在处世心态上,太子殿下比辅机强太多了。”
“孤怎么敢与舅舅比较,舅爷说笑了。”
李世民听着这些话,怎么听都觉得味道有些怪,咳了咳嗓子示意自己的存在。
高士廉低声道:“陛下,老朽说过不论宴席有多么的好,宴席多么的丰盛,殿下都不会耽误眼前的政事。”
李世民微微颔首,“承乾,政务不能耽误,你是储君也要在意与宗室亲眷之间的亲疏。”
“这些天孤确实怠慢了,父皇见谅。”
“明日,朕还安排了宴席,你的老师,舅舅,姑丈,还有郑公与敬德他们都会来,伱就不要推脱了。”
“会有很多与儿臣一样的晚辈吗?”
“嗯。”李世民道:“怎么?不乐意与他们相处?”
李承乾爽朗一笑,“父皇不用忧虑,儿臣最喜与同辈人相处了,每一次与他们举杯同饮甚是好玩。”
中书省内的气氛放松了一些,东宫送来了饭食与酒菜。
“舅爷好久没有吃过东宫的饭食了吧,今天一定要多吃点,还有这个红烧肉,东宫难得做一次,平日里就算是有红烧肉,弟弟妹妹都是抢着吃的。”
李承乾又补充道:“高阳与稚奴不爱吃,她们年纪还小,对太过肥腻的肉有排斥的。”
高士廉笑着吃下一口红烧肉,又品了一口酒水,询问道:“温彦博时常来见老朽,担心太子殿下,说来老朽从未担心过殿下,只是他老人家说历朝历代的太子如何如何,太子就算是找个榜样来学就好。”
这个问题温彦博不只是一次说起过。
高士廉解释道:“可能是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牵挂着还流落在辽东的将士尸骨,牵挂着大唐的国祚,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容易担忧,恐没有几年好活了。”
李承乾道:“那舅爷担忧吗?”
“老朽…”高士廉朗声道:“老朽巴不得早点死去,坟都准备好了,祖地的亲眷们都在想着呀,老朽什么时候可以入土,等老朽入土了他们也少一份牵挂,不然就会天天想着,老朽不死他们要烦死矣。”
舅爷向来是个很开明的人,一辈子阅人无数,现在看淡了生死,哪一天真的死去了,这辈子也了无牵挂。
李世民欲言又止,发现舅父与承乾之间的话语,竟然插不上话。
“舅爷过世那天,孤定要亲自为舅爷撰写碑文。”
“好。”高士廉道:“等老朽回去就让高林吩咐下去,除了太子殿下,谁也不许写老夫的碑文。”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难道说平日里承乾与舅父之间的谈话,都是这么地难以入耳吗?
看舅爷酒水入口,他老人家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李承乾在一旁坐下来,道:“舅爷帮孙儿想想,如果关中货物流转,朝中可有举荐的人?”
“嗯…”高士廉思量片刻道:“杜正伦。”
“杜正伦不在关中。”李世民板着脸道,“朕有要事另指派他去办了。”
当着父皇的面挖父皇的墙角,确实不太合适。
李承乾也不再问,拿起自己的茶碗与舅爷碰杯,道:“孙儿祝愿舅爷长命百岁,越活越快乐。”
高士廉回道:“老朽不想长命,殿下莫要再说这种话了,老朽这辈子活够了,看过的人也足够了,看多了就会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