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调任河西走廊。
李绩家的府邸门匾已换了。
李绩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直到听见旨意,与他说了不少话。
听着父亲的解释,李震这才醒悟过来,关于河西走廊的事,从来不是自家与太子之间的事情。
而是陛下与太子之间的交换。
“父亲,孩儿恐怕昨晚说错话了。”
李绩低声道:“无碍。”
在帝王家事面前,哪里能说得上话,这一次终究成了皇帝与太子之间摇摆的条件 李绩心里很舒坦,至少太子是为自己家着想的。
“往后我们家的家业不重要,你去了之后定要看住河西走廊。”
“孩儿明白。”
李绩负手而立,道:“军令不可耽误。”
李震快步走出家门,翻身上马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举着旨意,在这个时候还显空旷的朱雀大街上奔驰。
就快出城,他举着旨意大声道:“奉旨调任河西走廊,军机不得延误,速开城门。”
本来还未到开城门的时辰,见到来人高喊着,急忙打开城门,放人离开。
准备上早朝的时分,李承乾见到了大将军,笑道:“英公。”
李绩躬施礼道:“太子殿下,臣惭愧。”
李承乾笑道:“大将军不用惭愧,是孤疏忽了。”
昨晚的事,一早就有了结果,在皇帝与太子之间的交易中,河西走廊出现了巨大变动。
首先修缮河西走廊的李义府被调了回来,就连兵部侍郎也被召回。
而李绩的儿子被调任河西走廊任职河西道折冲府都尉,但依旧由李大亮调遣。
英公的家业保留在河西,并且英公的儿子去河西走廊,是为了看护太子在河西走廊的修缮事宜。
往后东宫与李绩会走得很近。
因河西走廊一旦修缮完成,来往关内外的西域客商会更多,难道说他们会绕过河西走廊吗?这根本不可能。
早朝上,陛下对两道旨意的缘由只字不提,也没人提及这件事。
一个月之后,关中进入了二月,天气乍暖还寒。
夜里的气温很低,李义府比段瓒先一步回到了长安,在河西走廊接到旨意之后,与李震交接好各项事宜,便快马加鞭回来。
本想着比段侍郎先一步到,现在李义府只好策马在长安城的城门前晃荡。
长安城宵禁了,城门也不会为自己一个新上任的御史打开。
难怪段侍郎会慢个半日脚程,原来是早就算好了脚程,等他来长安时,正好是城门打开的时辰。
如此,李义府也打消了在长安短暂落脚的念头,按照旨意径直去洛阳复命,不用向朝中禀报河西走廊事宜。
“驾!”李义府一声大喝,策马朝着洛阳方向而去。
沿着渭河一路前行,就快走到渭南地界的时候,李义府拉住缰绳,让马儿停下。
而后安抚着疲惫的战马,缓缓走入眼前这个村子。
马蹄声与战马打响鼻的动静在夜里很清晰,一直走到了渭南县的县衙前停下。
久居河东的裴明礼对战马的声音很敏感,他从睡梦中醒来。
先是爬上了墙头,看到来这里的只有一人一骑,问道:“什么人?”
“御史台李义府,前来见裴县令。”
得知当初的裴行俭已是渭南县的县令,当初河西走廊确认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是落寞的。
当年一起科举入仕,一年之后就天差地别了。
不过现在的李义府换了一副心境,他修缮河西走廊有了功劳,以科举入仕是个文官,又没有从军的资历,只能继续任职文吏。
他现在是御史了,并不比裴行俭差,这是他心中的底气。
县衙的门缓缓打开,裴行俭快步走出来,看着对方,笑道:“李义府?还以为伱会过两天才到。”
夜色下,李义府胡子拉碴,面容并不好看,还有些狼狈。
裴行俭将人请入县衙内,问询道:“在河西走廊还有人欺负你吗?”
李义府刚想说有李大亮将军欺负,但话语又停住了,那也不算欺负,还给了许多教导。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裴行俭道:“现在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了,你是御史,如果有人敢打你,你就可以状告他,他们都会怕你。”
李义府灌下一口凉水,又接过裴明礼递来的一张饼,狼吞虎咽往嘴里塞着,当真是饿坏了。
裴明礼现在依旧经商为生,今年也打算大干一场,只是目前还是寄居在守约的官衙内,若有空闲便像现在这样,给守约端茶倒水。
其实守约说过很多次,都是同乡好友,不用这般行事。
再怎么说将来若能够在长安立足,守约的收留之恩太重了,一定要报恩的。
李义府敲了敲胸口,吃得太着急噎住了,好不容易将食物咽下去,觉得肚子里有东西,这才舒坦许多。
裴行俭笑道:“这一次听说你要去洛阳赴任。”
“嗯。”
“去年洛阳死了很多人,现在的洛阳由吴王殿下主持治水,马周暂代洛阳刺史统管洛阳一切事务。”
言罢,裴行俭笑道:“这些都不用我说,你应该也都知道了。”
李义府重重点头,拿起第二张饼继续往嘴里塞着。
“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奔赴洛阳,天亮时动身。”
“谢裴县令收留。”
“不用客气,你我虽说只是相识,见过几次而已,但很佩服你能够孤身一人在河西走廊建设四郡。”
正值深夜,裴行俭笑道:“你自便。”
裴明礼帮着给李义府的战马洗了洗,喂了些许草料之后,也去休息了。
今晚,李义府昏昏沉沉睡去,他心里感念太子的指点,只是回来之后依旧见不到太子。
天色稍稍亮堂,李义府就睡醒,他走出县衙,接过对方为自己准备的干粮,又道:“多谢。”
裴行俭叮嘱道:“到了洛阳就来书信一份。”
“好。”李义府咧嘴一笑,骑在马背上,打量着四周,已有不少县民出来走动了。
渭南县还开设了许多作坊,天亮了才看清楚这里的样子。
可也没时间细看了,李义府策马一路朝着洛阳方向而去,现在的他觉得自己至少是有朋友的,没有攀附的意思,仅仅只是朋友。
裴行俭收拾了一番心情,还要继续忙碌县内的事,有时会想,自己要是也能去河西走廊看看,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