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有内侍脚步匆匆来报,低声道:“陛下,赵国公请中书令去一趟。”
李世民点头示意他去吩咐。内侍走入殿内吩咐了几句,岑文本脚步匆匆走到殿内,他见到正站在殿外的陛下,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行礼。
李世民示意他可以离开,继续看着坐在殿内的孙儿。
小於菟道:“来济?”
“正是。”
“好奇怪的名字。”小於菟颇有大人模样,双手背负奶声奶气地道;“老师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四人中最年迈的来济抚须笑道:“殿下何故有此一问?”
小於菟努着嘴道:“我爹爹就有好多弟弟妹妹,都是我的叔叔与姑姑,我的叔叔与姑姑都可厉害了,魏王叔,吴王叔,晋王叔,还有好多姑姑,各有所长。”
来济道:“臣也有兄弟,臣有兄长来恒,另有兄长名唤来整。”
小於菟道:“好奇怪的名字呀。”
来济不置可否地笑着。
小於菟道:“爹爹说了,今天是我第一天听课,我要与各位老师先熟悉。”
来济介绍身边的一位,道:“他们是孙处约,高智周,郝处俊,他们与臣皆师出同门。”
闻言,小於菟扫视这几人,他又蹙眉使劲地挠了挠头,一时间记不清谁是谁。
不过向来颇有智慧的小於菟并不显得慌乱,而是淡定道:“那以后我就称呼几位老师为文翰四贤。”
四人皆是精通史学之辈,皆是满脸的笑容。
来济道:“臣等称不上四贤。”
小於菟一脸严肃地摆手,又是一副大人模样的言语道:“老师不必自谦,能够给我当老师,定然不是寻常之辈。”
“殿下何出此言?”
“因…”小於菟又纠结了起来,该怎么回答呢?
想了又想,小於菟奈何不会怎么讲话,讲话水平有限,而后竟然说了一句,言道:“以后你们就是我的文翰四贤了。”
权当是孩子笑谈,四位学士没有在意。
站在殿门外的李世民听到这言语,又笑了。
小於菟疑惑道:“学生有一事想问。”
来济道:“殿下请讲。”
“家父乃如今太子。”小於菟奶声奶气又拖着长音道:“家父任东宫储君已近二十年,而当今爷爷年事已高,敢问如何让爷爷退位呢?”
文翰四贤的神色皆凝重了起来,四贤头皮一紧。
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谁教的?
来济又道:“自古以来…”
话语顿了顿,自古…也不好,从前隋一代代往下数,好像历朝历代没几个太子是正常登基的。
这个问题太要命了。
小於菟道:“其实我还想拜李道长为师,可是明达姑姑说李道长不愿意收我为弟子,说我出生时就有山君向爷爷道贺,他教不了我。”
孩子终究是孩子,一个问题问了之后,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四贤松了一口气,孙处约解释道:“李道长乃是道门中人,道门中人向来不会广收弟子,如李道长这样的人,该是只收天赋异禀的弟子。”
“我也天赋异禀呀。”
小於菟十分正经地道。
来济劝道:“人之天赋各有不同,各有所长。”
小於菟又道:“可家父说天赋异禀者若后天不努力,也会泯然众人,一个人的天赋不重要,再者说我自小就能吃很多,爷爷与奶奶都说我天赋异禀。”
殿门外,李世民面带笑容,听着孩子稚嫩的话语,很是高兴。
陛下并没有因皇孙一些僭越的话语,而不满,反倒是更满意。
李世民满意的是,承乾的儿子也很一般,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随后,李世民便离开了此地,而是走向皇宫的另一边。
在皇宫新修出来的河渠边,李承乾带着妻子苏婉正在散步。
苏婉怀着身孕,听着太子讲述梁祝的故事。
长孙皇后听着这个故事也是出神,故事很动人,未听儿子讲完,听到梁山伯科举为官本该是衣锦还乡的,可听到此处,已能够感受到,这一定是个十分悲凉的故事。
不过故事讲到一半,陛下便来了。
苏婉先行礼道:“父皇。”
李世民示意不用多礼。
看父子两多半又要商议国事,皇后领着鹊儿与苏婉离开。
河渠边,李承乾在凉亭内坐下来,道:“岭南进贡了不少水果。”
桌上放着一堆岭南进贡的水果,正是中原各地与西域水果丰收的时节,李承乾吃着一只甜瓜,道:“於菟今天学得如何?”
李世民拿起橘子坐在儿子对面剥着,“还挺好的,就是那孩子说想让朕退位。”
“这孩子总是将这些话挂在嘴边。”
“朕知道,你平日里忙于国事,都是丽质与东阳她们照看孩子。”
“朝臣都误会究竟是儿臣想要当皇帝了,还是那孩子想当太子了。”
李世民忽然一笑道:“你让於菟当太子?”
“慢慢教他,儿臣不着急。”
大抵,李世民心里还是有些宽慰的,承乾的能力很强,以他的能力只需要三五个得力朝臣,就能处理国事,而且并不需要多么得力的臣子,只要能听吩咐办事足矣。
换言之,其实承乾他自己就是一个治世的能人,若他能够再多一些仁慈,将来也一定是一位贤君。
李世民道:“朕决定免除关中,河西,河东,河北,河南,莱州,幽州,营州各道州府的一年赋税。”
李承乾颔首:“只是田赋,没问题。”
“这可是大半个中原的田赋。”
“无妨,光是市税,足够朝中与宫中用度了,还能够发各地军中的钱饷,这件事儿臣来办。”
从东征归来后…应该说在东征之前,李世民就对自家的家底失去了清晰的认知。
注:贞观年间,孙处约与高智周、郝处俊、来济四人依附于江都的石仲览。石仲览颇为赏识、知四人日后必定是能人贤臣,于是倾财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