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休整了半月之后,离开了怛逻斯城,留下了一队西域人驻防。
之后沿途继续缴获人口与牲畜,唐军离开葱岭的队伍尤其庞大,一路上都是呜呜泱泱的人。
狄仁杰策马问道:“你也与我们一起去长安?”
慕容顺道:“我是唐人,当然是要去长安的。”
狄仁杰再一次催促马儿往前走去。
慕容顺坐在牛车上,面带笑容,他知道这个狄仁杰会一直关注自己,可这又如何?
他是向天可汗复命的,至于其他人与他的关系不大。
唐军一路上走走停停,白方在沿途立下石碑,他每每立好石碑之后,就在石碑上刻下唐军在这里的故事。
从怛逻斯城离开,唐军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包括人乃至胡人的孩子。
从此,伊犁河以西,恐怕在数十年内,再也不会有外敌了。
立好了石碑之后,白方重新上马,带着僧兵继续跟上唐军。
李治与李慎两兄弟也坐在一驾牛车上,只不过这驾牛车上装满了金银。
身为飞虎队副将的李景恒策马在边上,护卫着晋王与纪王,看着这两个小子脸上的笑容,像是自河间郡王以后,如家父那般,大唐的宗室将领后继有人了。
虽说李治打仗还是不够勇武,自碎叶城之后,纪王也不在前军,但至少也上过战场杀过敌。
对战大食人的一战,晋王几度累得抬不起肩膀。
李景恒心想着,即便是不如当年的伯父们,但好在后继有人了,若不计较他们的才能,也是极好的。
谁又能管得了后人会如何,只要后继有人,当年宗室伯父们也该欣慰了吧。
当大军终于到了碎叶城下,程咬金笑呵呵地看着年轻人们回来了。
这些人都是大唐下一代将领中的翘楚。
当裴炎要走进碎叶城,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沉,他转头看去,见到了大将军的一张大脸,还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盯着,被盯得有些发毛。
“大将军?”
程咬金又挂上了和善的笑容,道:“可惜了。”
裴炎不解道:“可惜?不知大将军可惜什么?”
程咬金抬首道:“军中的老兄弟们都在想着后辈将领们会如何?你们都是骁勇的少年人,只可惜你是个文臣。”
裴炎行礼道:“小子虽是文臣,亦可上阵杀敌。”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入文臣一列?”
“这…”裴炎犹豫再三解释道:“小子如今还在安西军任职参军,待回去之后…”
注意到大将军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裴炎道:“小子就入军中。”
“好!”程咬金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城休息。
刚走了两步,裴炎来到城门口,再一次转身向着程咬金大将军行礼。
葱岭一战,程咬金大将军在后方指挥若定,风轻云淡的。
娄师德没有收到朝中的回信,他就还是御史,上前询问道:“大将军!”
程咬金一把将人扒开,对这个人没有兴致。
程处默策马上前,道:“老货,何苦为难裴炎?”
“老夫还不是为了朝中那些老兄弟着想。”
“老将军们?”
“嗯。”程咬金抚须道:“军中那些老家伙托付老夫寻几个好苗子。”
大军进入碎叶城内休整,之后又要长途跋涉去伊犁河,将牲口栓好之后,一路从怛逻斯城而来的唐军抓紧休息着。
如今的碎叶城被改建成了坐北朝南,这座城四四方方,两条大道呈十字,从南北东西交叉在城中。
甚至这里的屋子都用上了唐人的屋子的样式。
碎叶城还有很多地方在修建,甚至还有从安西都护府派人工匠在主持事宜。
狄仁杰打量着这座碎叶城,道:“纪王,这城建设得还真快呀。”
李慎道:“葱岭不缺石料,但缺少大树,别看样式如长安那样,可都是用石料垒出来的。”
裴行俭迈着大步走来,说了一句,“为何不让人来葱岭种树?”
李慎解释道:“葱岭的树木不好长,针叶林倒是不少。”
唐军到了碎叶城又得到了粮食的补给,带来的许多人口,多数都在城外休息。
安西都护府送来了不少粮食,粮食堆积如山,够唐军吃几天几夜的。
王玄策与蒋师仁近来胃口很好,他从天竺回来之后一直吃得很好。
茹来杰没有吃唐人的粮食,他吃着糌粑道:“明天我就带着吐蕃的孩子们回去了。”
王玄策迟疑道:“这么着急回去吗?”
茹来杰道:“嗯。”
“你不想去长安,也不想去安西都护府?”
“不去了。”茹来杰咳了两声,他又喝了一口奶茶润口,道:“唐人征服了葱岭,天可汗一定会很高兴的,赞普也会高兴的。”
两人拿起酒碗,与对方的茶碗一碰,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蒋师仁道:“待我回了长安安顿好,我们会来吐蕃看你。”
茹来杰微笑道:“我的朋友,我在吐蕃的雪山上等你们。”
“我们是一同征战的好兄弟,我的吐蕃兄弟,你一定不要这么早老死。”
茹来杰大声笑着,张嘴露出了一口老牙。
第二天临行前,王玄策让娄师德记下来吐蕃兵所有人的名字,这才将人送别。
碎叶城外的雪山下,王玄策,蒋师仁,契苾何力送别这位吐蕃老人。
茹来杰看着已走向回家路的吐蕃孩子们,他笑着道:“我回到了吐蕃,王将军也该回到长安了,我会写信给远在长安的王将军。”
王玄策作揖行礼。
茹来杰坐在牛背上,笑呵呵道:“别了,唐人兄弟们。”
言罢,他让孩子牵着牛,一路朝着吐蕃的方向而去。
看到蒋师仁一副不舍,还双眼通红的模样,王玄策道:“他不会去安西都护府的,也不会去长安的。”
蒋师仁道:“也不知道我再去吐蕃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契苾何力笑呵呵道:“他终究是吐蕃的大臣,不是天可汗的臣子。”
王玄策点头,“凉公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