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祯十一年,十月初四日,申时初,深秋的冷风夹着银白雪花,漫天飞扬。
马坊村,从村西口的土路向西南有一段坡路,一直延伸到百米外的一处废弃马厩,马厩旁有一片空敞地。
黑压压的人群跪在雪地里,竟似有一千五百人之众,他们有老有少,有壮男有妇女,更有一队队顶盔掼甲的军士也单膝跪在当处,他们身上的斗篷在漫天飘雪间迎风飞舞,宛如一条红龙。
张诚不再看向天空,目光温和的扫视着眼前跪着的人们,多么善良的人啊,为什么要让他们遭受如此磨难?
“大家伙都起来吧。”
张诚缓缓挥动着右手,沉声说着。
那汉子抬头看着张诚,与张诚的温和目光相对,不由得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
瓮声瓮气的说道:“俺石柱子这条命就是总爷的。”
“好家伙,竟比我高了半个头!”张诚看着汉子,在心里默念道。
他身后的亲卫队长陈忠也站起身来,那边陈铮、胡大可、张广达、吴志忠等人都一一起身,麾下众军士也都起来了。
可那三伙难民却依旧跪在那里,未曾起身,他们的眼睛仍是可怜巴巴的望着张诚。
张诚走过去,站在一位老汉身前三步远的地方,沉声说道:“老人家,快请起身吧。”
一个略显粗壮的老汉站起身,那双沾满鲜血的暗红色黑手抱在胸前,带着沧桑的声音说道:“老汉石铁根,是那柱子他爹,这马坊的马掌匠…”
张诚挥手拦住石铁根,不让他在继续说下去,又大声对流民们喊道:“大家伙都起来,我定会设法护大家周全。”
流民们扭头相互观望着,还是那石铁根老汉转过身,大声喊道:“乡亲们快起来,将军答应俺们啦,都起来嘞。”
在他的号召下,互相搀扶着,这些流民们才站起身,他们起身后,又相互间往一起挤了挤,以抵抗冰冷的风雪。
张诚对那石铁根老汉说道:“老人家稍等某片刻。”
不待老汉回答,转身吩咐陈忠道:“召集队官以上军官,到村西口寻处大些屋舍,我有话说。”
陈忠答应一声,就带着几名护卫小跑着传令去了。
张诚又看看分成三堆聚集着的流民队伍,转身对身边的护卫说道:“带人去拆些木桩,燃起火堆,给乡亲们驱驱寒气。”
做完这些,张诚转身直奔马坊村西口而去,麾下军官们一个接着一个跟随在他身后,前面的军士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马坊村西口南行二十余步有一处残破院屋,虽说很宽敞,却也仅能勉强遮挡些许风雪,屋内正聚集着一群军将。
“此番出战,经官道、柳林、村西口、马厩、村南及村北等处的多次激烈遭遇战、伏击战,共斩获鞑虏首级一百三十一名颗,俘获鞑虏生口四十二名,内多人都带着伤。”陈忠大声通报着统计的战果。
一张破椅子摆在残屋内正中靠墙处,上面铺着一件斗篷,张诚坐在上面,陈忠就在他身前一步远处侧身站立着。
听到陈忠说斩杀和俘获鞑虏就达一百七十多,站在屋里的陈铮等四个哨总和他们麾下的把总们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只轻轻说道:“继续。”
“此役,我部共缴获马骡计二百三十五匹,内有战马八十九匹,骡马一百四十六匹,另有伤马十一匹,在村北柳林与官道上,仍有部分伤马。”陈忠继续通报着。
见张诚未言语,陈忠又继续说道:“此役,共收获大车一十六架,经查勘内约有银三千二百余两,金二百余两,米面豆料近一百二十石,此外还有些布料帐篷等杂物,另外还有被鞑虏掳掠的流民八百七十三人口。”
陈铮等人再次动容,但这回只是大家在面色上表现出吃惊神色,相互间对对眼色而已,却未交头接耳般窃窃私语。
张诚目光扫视在场众人,对麾下这些哨总把总队官今天的战斗表现他是认可的,但现在他更需要他们对自己的忠诚,这对于他在今后的努力,至关重要。
张诚咳嗽了一声,待众人都目视着他时,才开口说道:“今日全赖诸位奋勇,方得有此大捷,某深感欣慰。”
张诚言罢,环视屋内诸军官,见他们多有喜色,便对陈忠问道:“我部将士伤亡情形若何?”
陈忠略迟疑下,才稍带悲伤的说道:“我部今日战亡将士一十二人,负伤三十四人,内有几人伤势较重,包括左哨队官刘全,甲长白山子,甲长孙大山等几位军官。”
场中诸人听得此信,都是沉默着,尤其是张广达竟留下几滴眼泪,伤亡的低级军官多是他的部曲。
张诚扫视着诸人,良久,方才略带悲声的开口说道:“然虽斩获颇丰,我部亦有所伤亡,都言兵凶战危,杀场之上,怎能无伤亡,但部中将士,皆某之手足兄弟,实深为痛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