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岭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整个黄土岭,不见一时的停歇,即使山风徐徐,也无法将之吹散。
山西总兵李辅明站立在妈妈头山的顶上,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先是叹息了一声,才开口说道:“叹为观止,真是叹为观止!”
他回首望着身边环绕的众将,除了他的亲将游击李贤锦之外,余下杏山参将王家楫、宣府游击匡永忠、都司唐先成等人都是别镇将官,只是战时归他节制罢了。
李辅明不由又再心下暗自叹息:都是总兵,咋就自己混到如此地步?
心念及此,他不由想起同病相怜的蓟镇中协总兵左光先来,他们二人同是因事夺职,暂在军前留用,以图立功自赎之身。
然而左光先就因为被派留守五道岭,而未参加前期的石门山大战,非但兵力上未见有何损失,反而因留守任重,还有所增强。
另外,据李辅明所知,左光先外表虽然看上去粗豪了一些,然却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主,这些日子里他与留守长岭山的宣府游击陈铮走动频繁。
据那边来的消息,左光先每每以请教营寨防务为名,以一阵总兵之职屈尊前往长岭山。
初时,其麾下众人皆不知其意,见其竟然以总兵之尊,频频亲往长岭山去拜会一个宣府游击,各将也多有怨言。
可随着时日渐久,大家就慢慢反应过来,左帅这是在为中协的未来谋划,在为镇中诸位将士计!
长岭山上的一切都叫左光先及其部将们感到新奇,壕沟土墙的防御之法,他们已经学到手中,但陈铮营中队伍整齐,军令森严,也叫他们叹为观止。
而宣府军将士们的铳炮之精良,更使他们艳慕不已,先不说那些大小火炮,看上去就极为厚重,不似粗制滥造的玩意。
尤其是宣府军将士们手中的火铳,竟然可以不用火绳点火,就可使用,真的是叫他们惊奇不已。
而另一方面,陈铮暗中也得到张诚的指示,如有机会就要尽力结交辽东各将,以为将来计!
因此,他就慷慨的赠送给左光先三十杆云州二式自发火铳,用以装备他的护卫亲军,而短手铳他营中也没有富余,可见左光先爱不释手的样子,也只能将自己的两杆短手铳拆开,赠与他个人一杆。
通过这些日子里的来往,长岭山与五道岭互通有无,左光先更是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还要求陈铮称呼他为大哥。
两位主将如此,下面的各将官们也是一团和气,双方从上到下都是一片喜乐之声。
而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左光先部诸将愿意结好陈铮宣府兵马的一个主要因素,那就是宣府军中肉瓷罐和鱼瓷罐的功劳了。
左光先所部与辽东其他各镇一样,军士们的口粮伙食十分的单一。
试想一下,就连蓟镇白广恩、山海关马科等大镇总兵,此刻都不能保证将士们伙食的多样性,更何况他一个戴罪自赎的中协分练总兵?
就连在蓟辽总督洪承畴跟前极为得宠的宁远总兵吴三桂,此刻,也只能尽全力勉强保证麾下家丁们的伙食能够正常供给,而余下的兵丁们则无法顾及,只能勉强吃个半饱。
可让左光先他们未曾想到,陈铮这边竟然还有肉食,虽说也不能保证每日供应,但有总是胜过于无,即使是肉干与肉瓷罐混着来,那也胜过日日的清汤寡水。
更何况,自打鱼干和鱼瓷罐被张诚发明出来后,宣府军各营几乎都是优先供应,而且鱼瓷罐更是只有宣府军、神机营、宁远镇、督标营等强军才有稳定的供应。
而余者各镇只能共同分剩下的那一小部分。
他们许多时候成群结队的追随总兵左光先来长岭山,几乎都是为了改善伙食,唯一遗憾的就是陈铮营中的米酒早早就被他们喝光了。
而营中库存的烈酒,已经被张诚明确为战略物资,非饮用品,未得中军帅令,陈铮也不敢私自取出来与左光先等人共品。
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这么浅显的道理,张诚自然不会不知。
因此,他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各位总兵大帅,并不感冒,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陈九皋、吴三桂之流,他们可是各有优点,又有着强大后台。
而如左光先、李辅明之流,现在正是不如意时,张诚初时没有搭理他们,那是不知他们的底细和心思,也不敢冒然与之接触。
再有一点,那时的张诚虽然也兵强马壮,实力不凡。
但是在名义上,他还只是宣府镇下的一个分守副总兵而已,当时还有宣府总兵杨国柱,因此,张诚虽实力不凡,但也没有什么机会上到台面之上。
最多也就是私下走动,所以他那时除了与杨国柱、王朴、陈九皋有些联络之外,就只有宁远总兵吴三桂私下还有一些往来。
然今时又不同于往日,张诚现在已经是宣府镇总兵官,而且左光先、李辅明之流,正是势力最弱,又最不得势之际。
此时若能放低姿态,示之与好,他们又岂有不感到之理,若是再能帮助其重新立足站稳,又或是有所进取,这不正是雪中送炭?
所以,张诚才展示实力在先,若他们有所自知,甘愿与己结交,那自然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再说自己谋划着那么一块蛋糕,也不是一个人吃得完的!
左光先就是蓟辽各将中,第一个主动向张诚靠拢之人,作为标杆和榜样,张诚自然不会错待他。
其实,张诚当初在军议时,主动提出要留一军驻守长岭山,左光先就已看出苗头,只是还未敢确定罢了。
可当他一看到张诚在长岭山上所做的布置,便下定决心向张诚靠拢。
左光先与吴三桂又有不同,吴三桂那非是靠拢,而是单纯的合作,是基于他自己在辽东的个人实力,以及张诚手中的好技术,而进行的公平合作。
但左光先确是真真正正的靠拢,内里多少有些投靠之意,只不过大家都是面上人,有些话是不能在明面上挑开了说的。
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现在,山西总兵李辅明的眼神从自家亲将李贤锦,再望向王家楫、匡永忠、唐先成等三人,心中不无感慨。
自己麾下看上去也是猛将云集,兵马过万的一方大将,可骨子里却只有正兵营不到三千人马,才是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军马。
余者像参将王家楫、游击匡永忠、都司唐先成等三营兵马,只是来给自己撑门面,与其说是暂归自己指挥,倒不如说是来协助自己镇守小凌河口粮站。
他心念一动间,眼神停在了匡永忠和唐先成二人身上,柔声问道:“匡将军、唐将军,心中是否遗憾,黄土岭如此大战,今恰逢其会,却未能身临其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