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峰山顶石城的大殿内,大明援辽王师文官武将济济一堂,商讨着进解锦州之围的方略。
就在适才,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已为大家介绍了,乳峰山、石门山南麓的女儿河畔清军撤退之经过。
原来,就在昨日清晨,天还没有完全大亮之时,负责在山麓上巡守的军士便急急飞报,明军各将闻知后,都觉惊异不已。
就连蓟辽总督洪承畴都觉得诧异,他率诸将登临瞭望台,俯身下望,果然山下清军营帐为之一空,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大家都以为鞑贼突然隐去,必有阴谋,竟未敢下山探查,直到午时,仍是没有一丝动静,这才派出小股骑兵前往试探,发现鞑贼是真的撤退了。
多尔衮所部两三万鞑贼,竟然后撤了三十余里外扎营,与此同时,女儿河上的浮桥也全部被清军焚烧殆尽。
包括总督洪承畴在内的众人,都对此百思不得解,才传讯召集各官各将前来,共商对策。
因石门山这边的防务是吴三桂在负责,且洪承畴又有提携他的意思,便命他为众人介绍这边的军情,也好在王承恩跟前露脸。
大堂内众人听罢,都是一副沉思之状,他们有的摇头不解,有的则一脸深沉,当然也有些不当回事的人在。
如神机营前营总兵陈九皋就大大咧咧接言道:“鞑子这不就是怕了,才退的嚒?要我说,正可趁此机会,咱也一鼓作气,渡河北上,以解了锦州之围。”
他端起身旁小桌上的茶盏,一口闷掉,又兴高采烈道:“说不得,咱不但解了锦州之围,还能一并活捉了鞑酋洪太,岂不从此皇上心忧。”
大堂内众人见他说得轻松,也是神态各异,摇头苦笑者有之,不理不睬者亦有之,当然更是少不了捧场的人。
大同总兵王朴即使如此,陈九皋的话音刚落,他便即接言道:“着啊。前几日才斩了多铎这小子,这一回如能再生擒奴酋洪太,咱岂不是一举而定辽事之乱?
照我看,咱不如就一口气,直接打到沈阳城,把鞑子的老巢给捣了算了。”
“哈哈哈…”
大堂内的众人,都被他们这一番互捧互吹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监察道王之桢急于在洪承畴与王承恩跟前表现,稍加思考,便即开口道:“督臣,王公,奴贼之所以退军,是否因西线偷袭我杏山不成,反折损奴将奴兵甚众,这才退兵固守?”
不愧是久在官场之人,他这一番话明里是研讨军事,暗里却自表杏山固守败奴之功,他未提及功劳归属,是属于他的,还是属于张诚的。
只是力言,杏山固守败奴有功,这又是前几日的事实,无可辩驳!
而宁前兵备道张斗却对此并不完全赞同,只听他道:“多铎被宣府张总兵斩杀,此事已过去数日,而我军在石门山与奴对峙,虽占据地利优势,却不能以战退奴分毫,怎地今日却会全师而退?”
他末了更补充道:“奴贼如此,不合常理,却不可不有所防备。”
大明的文臣都是官场老狐狸,话不直言,全在这里拐弯抹角的套路着别人。
张斗这一番话,明里也是谈论着奴贼退兵一事,但却在暗地里还击了王之桢,他直言多铎乃是张诚的宣府军所击杀,与他王之桢可没有关系。
更是明言,即使多铎那一路鞑贼兵败,却并未影响到石门山这一边的战局,多尔衮在地形不利的形势下,仍然能与洪承畴杀个旗鼓相当,甚至还略占了上风。
这一切,可都与西线杏山方向胜败无关啊。
既然有人开了头,大堂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议论开来。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也没有相互争论出个所以然来,王承恩却是有些显得不耐烦,他的手指不时的轻轻敲击起身旁的案几。
洪承畴见状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抬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止住了众人的争论,待大堂内众人安静了下来后,才开口问道:“张诚将军,是如何看的?”
张诚此刻正在独自沉思,对于清军突然退去,在他看来定必是与西线多铎的失败有关,不过与大家的顾虑相同,只是西线的失利并不至于如此。
所以,清军此刻退兵,转攻为守,必然另有隐情,然到底为何,他却也未能参透其中的玄妙所在。
可此刻,洪承畴当着众人的面点名问他,却又不能不答,张诚只得歉然一笑,道:“回禀洪督,张诚以为鞑贼退兵,必是与其西线多铎所部失败有关。
不过,张诚有以为,鞑贼退军却并非完全是因为多铎殒命,西线败退,这其中或许仍有我等所不知的隐情,还需详加访查才是。”
张诚这边才一说完话,大堂内众人摇头者有之,他们因为张诚所言模棱两可,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丝鄙夷之情,原来张诚也不过如此?
但坐在上首的总督洪承畴却微微点头,就连他旁边一直闭目不语的王承恩,也是点头不已,他甚至在心中暗叹,张诚头脑清晰,果不简单!
洪承畴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张诚,他面沉如水,轻声追问道:“张将军,依你猜测,鞑贼有何有何隐情?”
“哦。这…”
张诚闻言一愣,他心中虽然也有一些猜想,却全然是凭空想像出来的,又怎可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讲出口来,不由支支吾吾起来。
洪承畴似乎猜出他心中的顾虑,嘴角显出一丝笑意,对他说道:“张将军,心中但有所想,只管讲出,我等现今都是在猜测,并非是一定要准确的情报。”
见洪承畴已然如此说话,张诚也不好再行推辞,只得起身抱拳道:“禀督臣,既是如此,张诚便在这里抛转引玉,将心中的种种猜测道出来,请诸位与张诚共同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