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立宣了一口佛号后,不无担忧地继续说道:“‘一念成佛,一念地狱’。东路这事可不好办,成了未必有功于朝廷,败了则有可能是杀身之祸啊。”
“和尚,俺不比你修佛之人,懂得那些道理。”
李际遇仰望着天空,继续说道:“俺只知一点,便是伯爷对咱的‘知遇之恩’,今次这趟差使咱必须应下,还必定要办得漂亮才行。”
“我的老哥,这可是个苦差啊。”
周如立面上神情严肃地接着说道:“老哥,弟兄几个肯追随你到如今,全赖‘信义’二字,你的所作所为值得老哥几个尊敬。
当日,铁佛寨内你决然接受张帅招抚,带领咱这帮老弟兄归顺了朝廷,虽受各样军法军规约束,然毕竟是正途,且张帅也是值得追随之人。
可我等既已为朝廷将官,便要为将来考虑,就说东路这个事,他们张广达、张国栋、陈铮这般杀神老将都不出马,却教我等河南帮来做这恶人。
一旦今日杀戮过重,将这东路文官士绅得罪个遍,恐对大哥你异日发展不利啊!”
李际遇嘴角上扬,泛起一丝狞笑,道:“和尚,你在少林寺里既练武,也读了些书,讲得话都很有道理,比他们那几个大老粗确是强了许多。”
他先是夸赞了一下海用和尚周如立,可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咱虽是流寇的出身,可年少时也读过几本书,道理懂的不一定就比你老弟少嘞。”
周如立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海用充其量也就读了几本佛经,怎敢与大哥相比。”
李际遇并不与他计较这些细节,他看着周如立,又说道:“我等明面上虽是归顺了朝廷,做了朝廷的武官,然如今这朝廷已成了咋个样,你我心中都十分清楚。
若不是被那些官吏逼迫,我等也断不会走上占山为寇之途,而今虽已为朝廷武官,可若是与这帮子混蛋为伍,早晚还是逃不脱被他们玩死的命运。”
他双眼死死盯着周如立,语气坚毅地说道:“我李际遇投顺的是永宁伯张大帅,并不是投顺于这该死的朝廷,伯爷以真心待我,识我用我,我必以命相报。”
“虽千万人,吾往矣!”
宣府东路境内的延庆知州黄道中、保安知州邓容恂二人,集体失声。
虽每日间前往州衙拜访求见之人,络绎不绝,他二人便如同商量好的一般,概不接见,一律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为由予以回绝。
东路各州城、县城的乡绅仕宦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连州衙的门都进不去,上告无门,却又无可奈何,纷纷痛骂黄道中、邓容恂不讲道义,平日没少吃大家的好处,今时却是这般态度。
许多人也曾往怀来城中的怀隆兵备道衙署,求见怀隆兵宪齐玉初,在这里没有吃闭门羹,可也未能讨得一丝好处。
能到怀来求见兵宪的都是两州望族大户,齐玉初自然是不得不见,更是以礼相待,好吃好喝的招待,却只字不提清丈田亩诸事。
就算有人提及清丈田亩、催逼陈欠田赋、收缴商税诸事,齐玉初也都是顾左右而言他,逼得急了,也就是一句:“此事,乃永宁伯所为,非本官职责,不便插手。”
各乡绅仕宦们在东路没了办法,便又纠结在一起,给镇城里新到任的宣府巡抚朱之冯,阳和所的宣大总督江禹绪。
同时,他们还联合起来发动各自亲朋好友,同窗故交等各种关系,甚至进京收买御史,贿赂朝臣,想方设法,阻挠李际遇清查田亩等事。
而在地方上,他们也是故技重施,用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如以减免地租为诱饵,或是散发粮谷以收买,鼓动那些无地的佃户贫民出来闹市。
往往为了使事态看上去更为严重,他们更会派出自己豢养的家丁打手,还会雇佣一些城中青皮恶棍,混在闹市佃户中间,既能监视他们,又可挑起更大事端。
然而,这一次他们却彻底地失算了,为了东路的这个事,张诚可是费尽心机,提前谋划了一年多的时间。
他先是整顿东路的军屯,强力清丈屯田,并大力组织开荒垦殖,期间也偶有触碰到民田的地方,然田地不多,最后也都能圆满解决,并未引起乡绅仕宦的过多在意。
虽然他们此前勾结卫司官将,也曾侵占了数量不少的屯田,但这些毕竟是军田,张诚以卫司名义清查此事,他们就算心中不愿,却也不好过于纠缠。
而后,张诚这边虽明面上从未曾提过民田、官田之事,却一直在暗中谋划,有一段时间里苏易阳的暗堂,便将大部分人员和精力投在了东路。
早已将各家乡绅仕宦的情况摸排得清楚明白,而今,更是得到延庆、保安二州的鱼鳞册,那剩下的事就如按图索骥般容易。
一队队披甲的战士在各自上官带领下,深入各县下的村寨,直接按鱼鳞册清丈田地,同时清理各大户家的陈欠田赋。
在这些百战精锐的战士面前,还有何人敢于闹事?
被鼓动起来的佃户心中也是清楚,那些军户们此前一个个都穷得叮当响,在清丈屯田之后,几乎各家各户都分得一些田地,虽不能衣食无忧,但却不至于冻饿而死。
再者,那些青皮最是懂得‘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的道理,他们才不会傻傻的冲上去,直面勇毅军战士的刀枪。
那可是连辽东鞑子都感到畏怯的存在,又岂是他们能够与之抗衡的?
虽也有一些不长眼的家伙,混迹在人群之中,意图闹事,可他们稍有动作,就见顶盔掼甲的英勇战士,迅速冲进人群之中,将其十分精准地揪出来。
二话不说,便即当众斩首!
这种无须审问,便即当场执行的气势,瞬间就将众人完全震慑,自此以后,再无人敢在勇毅军战士面前闹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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