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说了。”
吴志忠替徐进勇解了围,又说道:“宣镇各将,无论是镇城的副总兵、参将、游击,还是各处分守参将,甚至是那些守备、千户,彼此间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这里面不是姻亲,便是表亲,最不济也是合股经营商号,总之,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将彼此都牢牢拴在了一起,就如同一条藤上的蚂蚱。”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问道:“而伯爷为何独派我威远营,来张家口清剿通奴奸商?”
“当然是伯爷对我威远营的信重。”
“这只是其一…”
“威远营号,乃皇上御口亲封,就算事情做得过了些,也未必会真罚!”
“这个算其二…”
徐进勇挠了挠头皮,喃喃道:“那末将就不晓得了,还请将军为我解惑。”
“适才我讲,宣镇将官之间,各种藕断丝连的关系,极为复杂,就算伯爷做了总兵,怕也难以似我勇毅军这样,如臂使指般运作自如,毕竟下面的事情,还要靠着他们去做。
即使如此,还不能将他们一举消灭,毕竟都是朝廷钦命的武官,没有合适的借口,如何杀得?
何况还要一次杀这么多?”
吴志忠接着又道:“而宣府之地,除我北路,便是西路最重,其地处宣镇西北边陲,辖下不惟有张家口这等边贸重地,更可西出河套,北上截断鞑虏与套虏之联系。
一直以来,都是伯爷最为重视的地方,今伯爷派我勇毅军前来张家口,既为清剿通奴奸商,也为一举控制西路军事。
再有中路,其位于西路与我北路之间,可以阻断我北路与西路的联系,所以也是伯爷志在必得之地。”
看着徐进勇若有所思的样子,吴志忠继续说道:“所以,为了能够掌控西路与中路,赖家兄弟必死,而史进忠作为赖家女婿,又如何能独善其身,这也是我杀他的理由,同时也是斩草除根之源头。
张家口,若不血流成河,又怎能构陷赖家兄弟通奴之罪,又以何因由将其整个家族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最后,他更是语气阴森地说道:“为了这一天,伯爷隐忍两年余,我也是忍了两年多,而今机会到来,断不可轻易放过。
就算要为此担责,甚或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张家口堡,属山西各大家奸商的边贸走私重地,商号、塌房、仓廪众多,虽已都被威远营将士查封,但查抄清点也极其耗时,非一日可成之事。
其实,不止是张家口这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大同、山西的几处地方,也都展开了一系列的抓捕和查抄行动。
三月十五日,夜,张家口那边的军报,便已传回镇城。
“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奇怪…”
老参将刘广武手里拿着军报,心中满腹狐疑:“这里边…会不会有诈?”
面对他的疑问,永宁伯张诚笑而不语。
“我倒是不觉得奇怪,也不认为有诈!”
魏知策在一旁,却接言说道:“张家口守兵,安逸经年,莫说与威远营比,就是与郭老将军的标营相比,他都是孙子辈的。
何况,还有内应夺门,若是再横生出枝节来,凭空多费事,连一个关堡的千余守兵,都对付不了,那就不是能杀败鞑子的威远营啦。”
他接着也表达了自己的一些担忧:“只是,那赖家兄弟,必然带了许多人马,我军得胜自是必然,就是不晓得,能否一战擒住他们兄弟二人啊。”
永宁伯这时才笑着说道:“倚强凌弱,又是在我们的预设战场上,打的还是伏击战,若是这样都不能擒得赖家兄弟,那也是他们的造化。
就算真被他们逃脱,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就挥军直进,一举攻下右卫城和葛峪堡,如此,反倒是更能震慑那些宵小之辈。”
魏知策与刘广武二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是默言不语,然他们心中却并不希望有这一天,毕竟擅自出兵攻打本镇城堡之事,太过惊世骇俗罢了。
张家口堡,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张诚必须要拿下的地方,而对赖家兄弟,最好还是能将其调虎离山,消灭在城堡之外才好。
如此一来,便可免去攻坚之累,不论是生擒,又或是斩首,他二人的首级与身体,是一样的用途,都是劝阻守城明军放弃抵抗,开门投诚的工具罢了。
这时,中军参赞刘敏慎上前提醒道:“爵帅,吴将军还在军报中请示,查抄的奸商与逆臣资财,如何造册。”
“一如原定。”
听了这话,永宁伯张诚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嘴角不经意的上扬,接着道:“铁料、火药、盐巴等违禁商货,全部入帐,以证奸商通奴之罪。
余下商货,以及查抄的金银,典卖的房产、商号、仓廪等各项,半入私账,半入公账,凡入私账之数,皆由辎车营负责运送回北路。
来不及运送之数,尽数存于当地官仓之内,皆由我勇毅军将士把守,无本伯授与令牌,除戍守各营主将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和调用。”
他抬眼看了看刘敏慎,又看了一眼魏知策和刘广武,接着道:“凡入公账之商货与金银诸物,皆存于当地查封之奸商仓廪,待督署与巡抚衙门派员核准后,再行分配。”
永宁伯张诚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张成芳,递口信给暗堂苏易阳,凭他使何手段,只要撬开奸商的嘴巴,本伯概不追究。
然若是拿不下这些奸商,寻不到他们各家的银窖入口,可是失职之罪,他做不得暗堂之主,本伯便要换人来坐这个位置啦。”
“喏!”
“还有一点,奸商银窖中的藏银,咱不必取出,只需寻得入口,清点造册后,留信得过的人在彼守护即可,待我大军自豫省回师之际,再随军押运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