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果是个庸碌之辈,又何以得将士归心,似此般兵众势强,于当今天下群雄之中,也仅比闯王略差些罢了!”
朱成矩也似有所悟,出言道:“静逸的话很有道理。曹帅当然也是有过人之处,万不可对其等闲视之,他虽奉李帅为主,却是同床异梦,并非是同心同德。
曹帅本就自成一派,非是李帅部曲,现下看来仍同李帅平起平坐之态,如今既是两雄并立,我们就要小心从事,既不得罪曹帅,还得使李帅对我更为信任才好。”
刘静逸对此却有不同见解,他冷冷地说道:“谁也不会信任咱们。他两营尽管是貌合神离之态,可不管怎样,总都是些老陕儿,还是有乡土之亲的。
而与之相比,咱们小袁营倒是一个外路人了,不管咱们如何做,终归是难得其足够信任,成不得其心腹啊!”
袁时中也是叹了口气,轻言道:“小袁营目前处境,同我原先所想很不一样啊…”
刘玉尺及时摆手阻止袁时中继续说下去,同时将目光望向的亲兵头目袁大洪,他立刻会意,领着在旁伺候的几名亲兵退了出去,将门外守卫的亲兵也喝退数丈外,严守在门前,不许任何人再靠近。
袁大洪对于屋内众人密谈之事也十分好奇,但他也清楚这等秘密不是他所能听闻,更兼职责所在,因此他站立在门前台阶之下,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以防有人靠近。
其实,作为袁时中的亲兵头目,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在议论归顺李闯王后的事儿,近一段时间里,许多将士都在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人说应该投闯王,也有人说不应该投闯王。
过了许久,参与密议朱成矩、刘静逸从屋里出来,各自离去,只有刘玉尺仍被袁时中留在屋内,未曾离开。
“玉尺,昨日你说的那位客人,可有何话说?”
刘玉尺起身来到他的身边坐下,轻声说道:“刘爷倒是豪爽,他言‘若将军愿意受抚,至少是个总兵,自领一军,归永宁伯直管,不用受旁人的颐指气使’。”
“你觉得此人可信吗?”
“我验过了。除了‘永宁伯’印信,还有怀庆府官印,以及卫怀兵备道的大印,当是做不得假。且这位刘爷还带来汝宁刘洪起、许州韩甲第、裕州李好、襄城刘炫等人的书信,都愿以命作保。”
“哼。刘洪起几人,不过宵小之辈,有何德何能,可以保得?”
袁时中虽然看不上刘洪起、李好等人,但对于刘金海已是没有任何怀疑,只听他接着又问:“玉尺,你说这位‘永宁伯’,咱能信他吗?”
“将军,玉尺与这位‘永宁伯’虽素未谋面,然其事迹,却早已如雷贯耳。”
刘玉尺取过茶壶给袁时中斟上茶水,接着说道:“将军也知,丁启睿虽贵为督师,却对左良玉这厮无能为力;而傅宗龙与汪乔年也全因麾下贺人龙等,弃主先逃,而殒命闯王之手。
可这位‘永宁伯’却不然,其虽无督师之名,可麾下数万精悍将士,曾于开封击败如日中天的闯王,更在辽东击败建奴,因功封伯,足见其功,实百余年来仅有啊!”
“我等已投闯王麾下,且闯王对我小袁营也算不薄,现在言此,是否为之过早?”
“将军,正所谓‘狡兔三窟’,当谋万世,而非计一时,万不可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啊。”
刘玉尺接着道:“‘永宁伯’那里是咱的一个选择,刘爷这条线不可断。还有唐铉那里,玉尺也埋了一条线。”
“哦?”
“玉尺,今日同唐铉也有密议,算是为将军多留一条出路。”
他最后又叮嘱道:“此事机密,切不可言于旁人,将军亦当作不知,一旦为闯王知悉,但可推在玉尺一人身上即可。”
“这…如何使得?”
“将军,此事干系我小袁营数万将士性命,切不可犯了糊涂,玉尺之性命,微不足道,将军才是我小袁营之希望啊!”
袁时中将王世杰和二十名弟兄留下守护唐府安全,他与军师刘玉尺带着亲兵策马向州衙方向驰去。
在路上,袁时中与刘玉尺并辔而行,小声问他道:“你为何代我应下那两个俊俏丫头?”
原来,在袁时中到来之前,因担心自己在开州任上的劣迹,恐不容于贼军将领,而遭其毒手,他早早便将家中值钱的金银细软,尽数深埋于后院之中。
而后又不愿家中女眷受贼兵侮辱,损及唐家声誉,他竟将自己如花似玉、且身怀六甲的三姨太逼迫上吊,还有他尚未出阁的十七岁女儿琴姑,也被逼悬梁自尽。
现如今得袁时中的护佑保全,阖家上下,已然性命无忧时,这才想起后悔不该过早地逼女儿和爱妾自尽,然大错铸成,一切都为时已晚。
此刻,因害怕太太会扑到他身上哭闹着要他还回女儿性命,不敢再往内宅中行去,只得走回书房内,颓然坐下,低头流泪不止。
唐铉心中想着将来要如何把爱妾与女儿的事迹,作为节妇烈女来写入即将纂修完毕的《睢州志》中,使她们得以“流芳百世”,成后人景仰和膜拜的对象,也可借此宣扬他唐家的节孝家风和一门双烈之事迹。
他此时才进二门,耳中听着哭声,也不禁心中凄楚,滚滚热泪,夺眶而下。
袁时中对于刘玉尺的表态感到十分吃惊,可他正要出言阻止,却见刘玉尺向他暗使了个眼色,一时不知他心意,正在犹豫间听到刘玉尺催促他说:“将军,曹帅那须得赶快前去,我们就此告辞吧。”
刘玉尺并未直接回话,而是反问道:“为何不要?”
袁时中表现得有些许苦恼,他笑着说道:“新娶的太太人品极正,且又是新婚燕尔,怎好瞒着她做这般事儿?若事后被她知晓,岂不生气?
她们还算颇有些姿色,因时间仓促,虽都是淡装素裙,薄施脂粉,却也格外撩人,袁时中在饮酒间歇时,常不自禁地偷瞄两个在旁伺候的小丫鬟。
唐铉看在眼中,却是乐在心头,他微笑着说道:“这两个丫头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倒也学过些弹唱,歌喉宛转,尚堪侑酒。不若,命她二人为将军弹唱一曲,如何啊?”
唐铉说:“此话以后再说,再说。学生敬将军与军师少饮几杯水酒,以解二位鞍马之劳。”
管家韩忠遵照唐铉的授意,从府上使女中挑选了两个年在十六七岁丫鬟,引来书房内为袁时中和刘玉尺斟酒助兴。
袁时中略微迟疑了一下,他想着曹操还在等自己去商议大事,不宜在唐铉府上多做耽搁,便对他说道:“时中尚有军务在身,不敢久坐,弹唱免了吧。”
唐铉也知他所言确实,点了点头又说道:“好吧。待午后,我命仆人们用两乘小轿将她们送往将军虎帐,为将军献曲解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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