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守山这人还是蛮精明的嘞!”刘宗敏站在高高的木台上看着前方的战事,接着对刘体纯说道:“我看他排兵布阵极有章法,按理不该是无名之辈,怎地却从未听到过他的名号呢?”“十一年时就已是千总,也不算无名之辈了吧。”刘体纯同样注视着前方战场上的变化,相比于刘宗敏而言,他对佟守山的表现更为在意,毕竟山字营属于他的部下,今日的成败也影响着他在闯军中的地位。不过,听刘宗敏的话中之意,似乎对佟守山的来历有所怀疑,他接着刚才的话又继续说道:“闯王也曾派人查访,他在豫北一带确有些名声,据说也曾过大河南岸活动,只不过被李际遇逼了回去,所以在豫中地方才会声名不显。”佟守山此时毕竟是他刘体纯的部将,且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在入豫以后投奔闯王的人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啦。只听刘体纯接着又道:“官军中喝兵血的事儿屡见不鲜,或许他不肯同流合污,所以才一直在千总的位置上,不得提拔,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巨鹿之战时,高起潜近在咫尺,却不肯分兵救援,也使他心灰意冷。据佟守山亲口讲述,脱出建虏围困后,是他领着几名弟兄巧遇同样逃散的高起潜,更是将之手刃于破庙之中,以此血祭巨鹿遭难的宣大弟兄。”“嗯。”刘宗敏点着头,道:“此事我也有所闻,若真是如此,佟守山确实无法再回到朝廷一边啦!”“是啊。就算那高起潜不是为他所杀,可如今却真真切切是他亲口所说,将来也必会传扬的天下人尽知,百口莫辩,有此罪状在身,他佟守山是绝难再回到朝廷那边去啦。”刘体纯转回头再次注视着前方的战场,接着道:“闯王将来注定是要坐天下当皇帝的,不过除了对付朝廷这边,还要防着张敬轩和革左等人跟咱闯王争天下。而今虽说是文有牛先生、宋军师、李公子等人,武有刘总爷、高舅爷、明远、玉峰、汉举、补之等大将,就连双喜、小鼐子、罗虎等娃儿都成为一营大将,也算是满堂文武。可话说回来,闯王要坐天下当皇帝,那还有老多仗要打嘞,似佟守山这等人物,未必不能自领一营,为闯王大业征战四方。”“哈!”刘宗敏面上神色颇为耐人寻味地说道:“你这是在抬举佟守山这家伙哩?”“嘿嘿。”刘体纯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咱哪里敢抬举人嘞。这不是看他颇有些本事儿,想着使他更进一步,也好助闯王早成大业不是。”“嗯。你就不怕佟守山自成一营,反断了你的臂膀吗?”“都是为了闯王大业,若能早日实现,百姓也好少遭些罪啊!”刘体纯原本是总哨刘宗敏麾下裨将,如今虽也是自掌一营,但与刘宗敏相处日久,在他面前说话颇为大胆一些。而且,他对佟守山也确实是十分看好,此事完全是出于公心在向刘宗敏举荐将才,再者刘体纯也是一个爱民护民的人,他的那一番言论也确是出于本心。“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山字营到底该放什么位置,还是要看他佟守山的表现!”……“将军,左翼足有一千多贼人攻来,快要守不住啦!”冯大栋一直关注着西面的战事,虽然闯军马队骑射压制了防守,但好在那边补上去数百军卒,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至于被贼寇攻破。可这时一名小校奔来,大声禀报左翼又有大批贼人袭来,那边一直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可现在却猛地出现如此多的贼兵…“不好…中了贼子奸计啦!”冯大栋猛地一掌击在木墙上,怒喝道:“调虎离山,贼子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他转头望向东面看去,只见那边只有不到二百士卒在营墙上防守,已经明显有些慌乱起来:“快,增援,守住东墙!所有人都去东墙那边,决不能让贼人冲进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立时响起,营门外的官军步卒全都被逼着向东面营墙跑去,就连那些随军的辅兵杂役也补了上去。冯大栋仍觉不能放心,便瞪着眼睛大喊道:“赵谦功呢?去,给我调二百人去东墙,一定要给老子守住喽!”赵谦功也知事态紧急,他不敢怠慢,立刻点了一个小校的名字出来,命他带了二百名骑士策马就往东面驰去。“将军…炮…有炮!”冯大栋听到有亲兵一阵大喊,正不明其意,马上就听到:“是炮…贼寇要炮轰大门啦!”他猛地一惊,回身细看,果然贼寇前排的铳手纷纷退下,赫然露出两门中型火炮出来,那黑洞洞的炮口可不正对着自己营门方向?冯大栋顿感一阵头大,自己本来就人孤马单,又是断水断粮的饥疲之师,面对两倍于己的贼军攻打,确实使他捉襟见肘,难以招架。“将军,要不俺们冲出去,把那两门炮毁了?”冯大栋看了一眼上来请战的赵谦功,喝道:“不行。本就人少,不可冒然出战。”他说完又对左右大喊道:“快,填沙袋,堵死营门。”冯大栋话音才落,就见一个个沙袋被投向营门后,只一瞬间就将营门堵得死死的。“不够,还不够。”冯大栋仍然十分担心,继续吼道:“拒马,抬过来,堵上去,都堵上去。”他对身边众人接着叫道:“填…填土…继续填土,一定要堵死!”近百名官兵或铲、或刀剜、又或手抠,将周围的泥土纷纷往营门后的拒马上扬去,可人数又少,工具也用得不对,一时间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轰!轰!”听闻两声巨响传来,冯大栋猛地闭上了眼睛,他不忍看到自己的营门被贼寇轰开…虽然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但作为一名武将的他仍旧抱有一丝幻想,同时也在心中觉得十分的不甘,所以才迟迟不肯放弃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