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世家之中,李家不是最强的那个,但李家在开辟西牛新洲时,诞生两大绝顶强者,拥有两大宝典,集天下道法大成。”
西京城外,一个茶水铺子前,两个头发全白的老者一边饮茶,一边对弈。
他们的棋盘旁,各自放着一个茶水缸子。似这等城外的茶水铺子,多数是给抬轿子的脚夫,砍柴送柴的樵夫等出苦力的人准备的,茶水不贵,几个铜钱,茶叶也不是好茶,都是大粗竿子大片叶子,还有虫蛀啃留下的斑驳痕迹。
茶缸子也不怎么干净,上面满是厚重的茶垢,还有刷缸子时指甲划过的痕迹。
这两个皓首老者衣着考究,显然是富贵人家,却和那些苦哈哈一起坐在这茶水铺子前饮茶。
两人面前的茶缸中,茶水纹丝不动,如同镜面,但映照的不是天空,而是文昌巷的景象。
他们身后还跟着马家的诸多强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但气场实在太强,让茶水铺子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这两个皓首老者,便是马家的两位老祖,看似年纪差不多,都很大,但实则是爷孙。
左侧的叫马俊,是马家的太祖公,右侧是马屿,是马家家祖。
马俊落子,不紧不慢道:“李春芳留下《怡安堂集》,记载李家得到的最顶级功法和仙法,自古宗室修行;李宗易留下《南城宗易集》,记载的道法仅比《怡安堂集》逊色半筹,外室子弟学习。李家传承数千载,薪火相承,延续不灭。这两大道法宝典功莫大焉。谁又能想到,李家四祖闭关久矣,此次出关来西京,竟会折损其二。”
马屿迟迟没有落子,目光落在茶缸里的茶水上。
茶水如镜,映照文昌巷。
文昌巷中,看似只是一场不起眼的年轻人殴打耄耋老人的斗殴。
不过巷子里的两个老人老当益壮,行动极其敏捷,身法移动如同鬼魅,根本不像是老年人。
只是他们那通天彻地的神通和法术刚刚发作,便仿佛被什么东西吃掉一般,只能隐约看到华光一闪,神通或法术的外在表现全无,只剩下肉身中暗藏的力量。
但是这股力量在接触到那个年轻人的刹那,仿佛泥牛入海,杳无踪迹。
对于经过小巷的人来说,这就是寻常的打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于太祖公李怡然和太祖李乾风来说,这是一场亡命对决!
他们已经遍体鳞伤,被造物小五连续重创。
李心树和李坤玉先后殒命,让二老也不觉紧张起来,动手搏命。
然而太憋屈了。
《怡安堂集》中的顶级道法,在造物小五面前仿佛突然间丧失了一切华丽的外表,去伪存真,只剩下简单的招式,只剩下性命相搏。
他们如同街头寻常打架斗殴的老翁,最多学了点武道法门,粗鄙得很,和同样粗鄙的造物小五搏斗,被造物小五用更加粗鄙的招式,打得头破血流。
“造物小五施展的应是鬼神领域。”
马屿仔细查看茶缸中的搏斗,思索道,“这三种鬼神领域润物细无声,共有三种变化。乾坤变,天地倒悬。阴阳变,阴阳逆转。周天变,周天错位。”
马俊没有催促他落子,笑道:“你能看出他这三种鬼神领域的来源么?”
马屿虽然看出两种,但素来教养颇佳,不忍卖弄,摇头道:“孙儿不知。请爷爷赐教。”
马俊捋着雪白的胡须,笑道:“第一种乾坤变,来自于太上八卦护身箓,这道符箓可以是符箓,也可以是修行功法,也可以化作道场、鬼神领域。自古符法不分家,从符中领悟出道法,领悟出道场和鬼神领域,也是可以办到,只是需要逆天的才情。”
马屿道:“八卦护身箓的符箓,符师都会画,但能从中领悟出绝世法门的,又有几个?第二种呢?”
马俊道:“第二种阴阳变,来自阴阳二景图,同样是符箓中衍生而出的绝世法门,近乎仙术。还有这第三种周天变,来源于周天大醮,将此鬼神领域分为三百六十五刻度,笼罩西京,分西京为三百六十五份。刻度变化,西京的地理也在变化,宫阙穿插,街道交错,上下颠倒,地理不分。是三种变化中最厉害的一种。”
马屿由衷钦佩,赞道:“爷爷懂得真多。”
马俊捋着胡须笑道:“你这个小滑头,你其实也懂,只是不说。”
马屿诚挚道:“孙儿懂得阴阳变和乾坤变,但周天变就看不懂了。若无爷爷指教,我也是两眼一抹黑。李家四祖也看不懂,可见不如爷爷的眼界见识。”
马俊摇头道:“他们不是不懂,而是身在其中,无可奈何。其实造物小五的三变,来源都有迹可循,是来自陈侍郎陈寅都的符箓法门,但是他走的更远,洞悉了符箓篆的深奥道理。”
他对陈寅都也颇为了解。
当年陈寅都在礼部担任侍郎,编撰《天心正气诀》,传授给天下有志于修行之人,让书生数量百十倍增长时,朝野震动,也惊动了他。
此时朝廷哗然,认为此举让那些普通人也学会法术学会修行,动摇朝廷根本,应当封杀。后来做了折中,陈侍郎不得编撰《天心正气诀》的金丹境、元婴境、化神境的后续功法,这才作罢。
陈寅都因此心灰意冷,辞官离开西京,做了散人。
第二次见陈寅都,是陈寅都屠杀西京。
他也被惊动,出关来到西京,与李家四祖等人车轮战陈寅都,迫使陈寅都停止杀戮。自那之后陈寅都归隐,专心致志的寻找复生陈实的办法。
马屿求教道:“敢问爷爷,如何破造物小五的鬼神三变?”
马俊眼睛一亮,笑道:“鬼神三变这个名字好,但我以为当叫做鬼神三惊变,更加贴切。此三种变化施展出来,鬼神也要震惊。”
他略略沉吟一下,道:“造物小五以西京为鬼神领域,施展三惊变,若要破之,须得压制住他的鬼神领域。我以为,虚空大境乃我修士的道场,演化天地,与鬼神领域同出一源。可以用虚空大境来镇压鬼神领域,其鬼神领域无法运行,便可破之。”
马屿由衷叹服,赞道:“爷爷火眼金睛,一眼看到本质所在,孙儿佩服。可怜李家四祖没能看出这一点,导致折损两人。李家只怕会因此元气大损。”
马俊笑道:“李家是要元气大损,但祖辈英灵尚在,伤不到根本,只是伤一伤筋骨。”
他看着茶缸水面,文昌巷斗殴般的场面映入眼中,李家二祖伤势越来越重,性命危在旦夕。
他站起身,笑道:“我十三世家同气连枝,固然乐见李家受损,但不能让李家倒下。当年我们这些老骨头齐聚西京,迎战西京屠夫,今日再聚西京,迎战造物小五,也是一段佳话!”
马屿随手付了银钞,笑道:“如今孙儿才体会到,何谓大明江山,挑于肩头。我们虽然退隐,但大明江山动摇之时,我们依旧要勇于出关,应对魔变,为大明江山续命!”
马俊哈哈大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们并非匹夫!”
爷孙二人,皆是耄耋之年,联袂来到文昌巷。
此时文昌巷外又有三个老人走来,两男一女,皆是白发皓首,苍老异常,却是夏家三祖。
众人见面,各自颔首示意,并不寒暄。
此时李家二祖性命垂危,容不得寒暄。
他们掐着时间前来,就是要在李家二祖遭到重创,但又未死之时,出手搭救,方才是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