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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文武大臣陆陆续续收到消息入宫。
现场早就被收拾干净了,甚至就连大行天子都换了一身新衣,看不出任何异样——即便看出来,也没人会说。
皇太弟司马炽跪在尸体旁,失声痛哭。
“出门之时,大雁悲鸣,声声断肠,情知不妙矣!”司马炽泪流满面,泣道:“宫使忽至,突闻噩耗,悲不自胜,踉跄入宫,想要见陛下最后一面,却天不遂人愿。呜呼哀哉,痛杀我也!”
“太弟节哀!”尚书右仆射荀藩双眼通红,伸手扶住了司马炽。
“太弟切勿伤心过度。”太弟少傅、延陵县公高光亦一同上前,扶住了司马炽。
“太弟节哀!”其余大臣纷纷劝道。
“陛下何故弃我而去!痛杀我也,痛杀我也!”司马炽先是甩开了荀藩、高光二人的搀扶,然后大叫一声,似乎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
大臣们赶紧揽住,将太弟扶到偏殿安歇。
太弟晕过去了,任人施为,很快就被放到了榻上。
大臣们叹息连连,对兄友弟恭的场面感慨不已,纷纷赞叹太弟心性纯良。
他们离去后,太弟少傅高光、舅舅王延、尚书郎何绥等人靠了过来。
“太弟。”高光轻声呼唤。
司马炽睁开了一条眼缝,观察一番后,“啊呀”一声,猛然“惊醒”了过来。
“痛杀我也!”他又流起了眼泪。
“太弟,此间并无外人。”高光说道。
司马炽脸上的哀色慢慢收敛,片刻之后,他坐了起来,问道:“外间如何?”
“群臣不知何为。”高光说道:“王夷甫方至,询问有无遗诏。若无,可速拟,当众宣读,众臣奉太弟灵前即位可也。中书舍人以为不可。”
“这…”司马炽有些迟疑地说道:“天子方行,孤万念俱灰,实在无心他事。”
“太弟!”王延急了,低声说道:“方才我收到消息,清河王覃已赶来此处。”
“什么?!”司马炽顿时急了,问道:“他是废太子,入宫作甚?谁叫他来的?”
“只能是羊皇后。”王延说道。
司马炽脸色阴晴不定。
权力之争,最是无情。
他本来是个闲散宗王,对朝政无甚兴趣。为人谨小慎微,更善伏低做小——或许,这就是司马越看上自己的重要原因吧。
但自从被立为皇太弟后,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清河王时而为太子,时而被废,还是有点号召力的,不可以等闲宗室来看待。
这个时候他若退了,清河王登基称帝,他会放过自己吗?
没人敢保证。
所以,哪怕为了身家性命着想,这个时候都不能退。
一退,就是万丈深渊。
司马炽很快起来了,他朝高光等人点了点头,举步出了偏殿,众人连忙跟上。
“太弟。”王衍一眼看到面露哀戚之色的司马炽,立刻上前,先说了句:“太弟节哀。”
司马炽又流下了眼泪。
王衍叹息一声,道:“天不假年,先帝西行,然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太弟暂收悲念,于灵前即位,臣率百官拜之,定下君臣名分。”
司马炽带着哭音道:“但凭仆射做主。”
“此乃臣之本分。”王衍道。
他悄悄观察了一下皇太弟,莫名地想起了一個人:邵勋。
当初至河内迎奉天子,邵勋就像个老狐狸一样,面面俱到,博得众人赞誉。
皇太弟在太傅面前十分恭谨,但王衍总觉得他是装的。对于太傅弑杀天子,扶皇太弟上位的事情,他不是很赞同,但木已成舟,此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太弟司马炽在宫人的陪同下,很快来到了御案后的榻上,跪坐而下之时,他感到浑身都兴奋地颤栗了起来。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天子之尊,外人难以想象。每一个宗室,年少时或多或少都幻想过这种事。
太傅急不可耐地弑君,或许就有这个因素?
赵王伦明知僭位不可行,却依然忍受不了巨大的诱惑,宁可与诸王刀兵相向,也要当一把皇帝过过瘾。
人啊,终究逃不过名利二字。
“臣王衍拜见陛下。”尚书左仆射王衍引领群臣,行三叩九拜之礼。
“臣某拜见陛下。”群臣纷纷拜倒于此,高呼道。
司马炽只觉一阵眼晕,心砰砰直跳,兴奋之情充溢胸口。
“众卿平身。”司马炽的声音带着颤抖。
虽然只有寥寥二十余人赶到,但重臣皆集于此,这一拜,名分已定,他人再无机会。
不过,太傅呢?
司马炽的目光搜寻着,没看到太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