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匈奴骑兵围城之后,城西这一片驻扎了部分禁军。不过随着河阳三城完工,陆陆续续撤走了,今只有皇女台内有三百兵。
他们张弓搭箭,紧张兮兮地看着在远处牧马的敌骑,第一时间派人入城通报。
总督洛阳城防的太尉王衍第一时间得到了通报。
“匈奴在西明门外屯驻,捕杀了出城游玩的梁王禧一家。”书房之中,刚刚下直的王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被杀的不仅有梁王父子,还有梁王的亲生父亲武陵王司马澹。
虽说宗王被杀已经不鲜见了,但天子知道,难免震怒。
“梁王倒是个与世无争之人。”王衍之妻郭氏也叹了口气,回忆起了与梁王一家来往的旧事。
年纪大了,就容易挂念故人。
武陵王妃郭氏,与她同族,多有来往。虽说她看不上武陵王澹,但对过继给梁王的司马禧倒颇有好感,奈何奈何。
“阿爷,此事会不会牵连到陈公身上?”在一旁煮茶的王惠风问道。
茶水已经二沸,差不多了。
她拿着勺子,舀去茶沫,给父母、姐姐倒茶。
王衍、郭氏齐齐看了女儿一眼,又飞快地对视一眼。
王惠风仿若未觉,给父母倒完茶后,又给姐姐王景风倒了一碗。
“谢谢阿妹。”王景风喜滋滋地接过,完全没参与到另外三人的谈话中。
“陈公都督司豫二州诸军事,又领河阳镇将之职,按理来说是有责任的。”王衍说道:“但这些年来,谁又能真正阻止匈奴入寇洛阳?轻骑来去如风,难也。”
“我担心天子借题发挥。”王惠风提醒道。
“阿妹,关你何事啊?陈公又不是你夫君。”王景风奇道。
面对如此直球的质问,王惠风居然招架不住,别过脸去,不想再说了。
王衍轻啜着茶水,思虑了一会,说道:“今岁江东漕粮少了许多啊,不及往年一半。洛阳周边撂荒的农田又一年比一年多,洛阳恐大饥。”
郭氏一听,跺脚道:“夷甫,这事还得怪你!”
王衍莫名其妙,道:“何事怪到我身上?”
“伱是不是说过河阳三城修筑完毕后,洛阳无忧了?”郭氏问道。
“是又如何?”王衍不解:“况战阵之事,老夫也不甚明白,随口一说罢了。”
“你这一说,亏大了啊!”郭氏哀叹道:“我本欲着守园人改种小麦,听闻洛阳无事,就让他们继续种菜了。”
王衍无语,和王惠风一样,扭过头去,不想理钻进钱眼里的老妻。
“阿爷,最近有宗王攻讦陈公侵占田产,驱逐府吏。又有外臣上疏弹劾陈公擅调军士,以致围剿杜弢之事功败垂成。”王惠风又道:“今梁王一家被杀,天子那边…”
王衍站起身,在书房内轻轻踱着步子。
不该让匈奴人轻易来到洛阳的。
首先,野外的粟麦还未完全收尽,遗留在田间的粟麦就成了匈奴人的补给。
其次,很多贵人的别院、田产又要遭到破坏,仆婢或被掠走。
最后,漕运或许又要阻断了。
这三条,都会让朝臣们的态度发生变化,对陈公不满起来,如此就给了天子分化拉拢的机会。
另外,陈公确实侵占了不少司马氏宗王的田产,他们不满是正常的,而他们的影响力还不小。
至于弹劾陈公的外臣…
王衍有些尴尬,那是他的族弟处仲。
经历了这么些年,王衍愈发感觉到,处仲、茂弘已经与他离心了。
这也很正常,各为其主,各自为各自的家业罢了。但他还是有点伤心,在此之前,他对这些族弟可是全心全意,一点没亏待过他们。
宛城、襄阳、江夏等方面也有人上表指责陈公,却不知受谁指使。
王衍猜测是梁芬、荀崧,但想想又不对。
梁芬此人,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
因为关中战乱,不断有胡晋流民走武关道进入南阳,他收拢安置这些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心情搞风搞雨?
“其实,这都是小事了。”王衍突然转过身,说道:“匈奴必然不止一路人马。进薄洛阳者,不过三千骑罢了。匈奴定然还有大队骑军去河南了,豫兖不得安宁矣。”
王惠风轻轻点了点头,道:“河南自有陈公操心,阿爷还是帮着稳住朝堂为妙。战事正值紧要关头,朝堂万不能生乱。”
王衍闻言叹道:“可笑公卿巨室,一个个眼皮子太浅,只看得到眼前那些东西,竟不如吾女见识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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