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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堵阳后,过方城隘口,进入宛叶走廊,经叶县、昆阳,抵达襄城,时已七月初六。
天气愈发炎热了,一行人往往是天刚蒙蒙亮就赶路,中午歇息,下午日头偏西后再走一阵。
羊曼已经告辞离去。
紧赶慢赶之下,到许昌时遇到一支从广成泽输送牛羊马匹的队伍,于是便跟着他们走。
七月十一,在进入陈留境内时,他遇到了从济北回到颍川,然后再度北上前往汴梁的殷羡。
殷羡原为济北相,辅佐荀畯抵御曹嶷。作为国相,他领兵上阵了几次,颇感力不从心。毕竟,参谋赞画和实际领兵打仗是不一样的,完全两回事。
“洪乔之汴梁耶?”羊曼远远打着招呼。
“祖延?”坐在牛车旁树荫下歇息的殷羡听了,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果是你!怎么?迫不及待当侍中去了?”
羊曼笑了笑,道:“洪乔不也领得公国官职了么?”
“度支曹尚书罢了,比不得侍中。”殷羡笑道。
曹操的魏公国设有吏部、左民、五兵、客曹、度支五曹,由尚书主其事。
邵勋的梁公国则有吏部、左民、五兵、殿中、度支、田曹六曹,尚书主其事,殷羡自济北回来,就是领了度支尚书一职。
“度支掌邦国钱粮,可是紧要官职。”羊曼向随从们招呼了一声,走了过来坐下。
“这个度支尚书可不好做。”殷羡叹道:“花钱的地方多,不够用,得跑到梁国以外的地方要钱,届时话难听、脸难看,你道我愿意?”
羊曼看了看他的脸色,笑而不语。
梁国有没有钱?肯定是有的。休养生息这么多年,户口也清理了大半,只要官吏到位,正常征税,不说足敷使用,至少能弥补大部分开支。
不过这会在营建梁宫和汴梁城,钱粮缺口确实大。
当然,这不是说殷羡是赶鸭子上架,无可奈何之下去当度支尚书。据羊曼观察,殷洪乔还是很乐意占个官职的。
毕竟,当年魏公国/王国的三公可是直接转为禅让后的曹魏三公的,其他职位大体如此。
越往后,越来越多的人会往梁公国挤,而不是大晋朝,至不济也要挤进大将军府。
“洪乔,颍川多俊异,此番入职者可多?”羊曼问道。
“你看颍川太平不太平就知道了。”殷羡笑道:“此番自济北回来,走亲访友一圈,个个都想为梁公效力呢。梁公也大方,三公给其一,六卿给其二,六曹尚书亦给二。”
梁国以相国、御史大夫、太尉为三公。
其中,颍川庾琛为相国,荥阳潘滔为御史大夫,太尉则给了已卧床不起的裴康。
又以卫尉、大理、太仆、大农、中尉、少府为六卿,其中卫尉给了刚卸任禁军武职的颍川陈眕,少府则由高平太守庾敳出任。
三公六卿里面给了三個,非常照顾颍川士人的面子了。
六曹尚书里,颍川殷羡为度支尚书,颍川枣嵩为左民曹尚书,也很给面子——总揽六曹的尚书令为河东裴邈。
颍川只是一个郡而已,却捞到了这么多关键职务,能不高兴么?地面上太平得很呢,父老相贺,喜笑颜开。
这叫什么?按后世的话说,这是入股分红,分享公司发展带来的收益。
颍川人多次出兵、出粮,还一口气嫁了五个女儿,在朝堂上劳心劳力,不该得到反馈吗?
羊曼看殷羡那副高兴的模样,有些话就不想说了。
他可是刚刚听闻,十余年来梁公带的不少学生,已大面积爬到十郡令长的位置上了。
再过几年,太守会多起来,因为梁公一定会刻意照顾、提拔他们。
太守之后,资历有了,名气有了,再往上爬已是顺理成章。
殷羡高兴个什么劲?
这可是个与曹孟德迥异的人,他们一开始的决心就不一样。
“唉,歇息够了,得赶紧上路。”吃了些食水后,殷羡热情地邀请羊曼一起乘坐牛车。
“芳洲亭已毕,庾元规正在营建黄女宫、观风殿。哦,还有社稷宗庙。”上车之时,殷羡仍在喋喋不休:“钱粮不凑手,我得快些赶过去,省着点花,别耽误了宗庙营建。”
羊曼含笑点头,与殷羡一起上车。
梁公的宗庙按诸侯礼制建有五庙,以奉常领之,确实更加紧要。
他上次听到个事,说王衍找了几个人,为梁公编排祖上事迹。
这是士人聚会时有人当笑话讲的,言下之意你家世代军奴,有什么事迹可编排?
士人嘛,因为嫉妒、不忿等心理,总要在这些地方找点优越感。不敢当着梁公的面说,就只好私下聚会时嘲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社稷宗庙确实重要啊,怪不得殷羡这么上心。
他内心之中应该也是有点看不起梁公的,但身体行动起来,又是这么一副谄媚样,从侄女殷氏还是陈公的媵妾,简直了。
梁公的崛起,不知道让多少士人的精神出了问题…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不会作乱。方今天下,有如今这个局面不容易,先后遭到王弥、曹嶷、赵固以及匈奴反复侵掠的泰山羊氏,不希望天下再度分崩离析。
船只静静停靠在了岸边。
一批壮丁健妇涌了过来,帮忙卸货。
垣喜大为紧张,立刻带兵下船,远远隔开了七八步,不让人随意闯入。
“哪来的人?”刘氏下船之后,惊讶道。
“听闻是府兵家眷,闲时便来扛货,赚些钱粮。”刘氏的侄子刘彝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