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千秋无语,没想到都到了这个份上,朱元璋还有心情逗这乐子。
邓千秋道:“鞑子不算,鞑子只是窃据了我华夏的江山,但凡有良知的读书人,都干不出效忠鞑子的事。臣父深明大义,自然…”
朱元璋压压手,道:“少说这些,朕和你啰嗦这么多,便是告诉你,朕比你更了解你的父亲,你休要在朕面前玩这一套手段,和静儿一起照料着秀英,小小年纪,怎就这样口舌如簧。”
邓千秋悻悻然:“遵旨。”
朱元璋又坐了片刻,待放下了心,这才起身,匆匆而去。
他毕竟是天子,现在马皇后总算有了好的迹象,而他作为一国之君,需要料理的事实在不少。
摆驾回到宫中,这天下积压的事务,已教他看的有些窒息。
这如山的奏疏,层层叠叠地堆砌在案头。
朱元璋心中烦闷,只好一挥手:“交给中书省自行处置。”
想了想,朱元璋道:“召右丞相胡惟庸来。”
不多时,胡惟庸便来了。
胡惟庸如今进为右丞相,这屁股还未坐热,却很快有些不满足了,毕竟汪广洋成了左丞相,这令他怎么不如鲠在喉?
“陛下。”
朱元璋只瞥了他一眼,便道:“中书省所进的奏疏,你都阅过了吧?”
胡惟庸道:“臣已阅过。”
“捡重要的奏报给朕,中书省又是如何处置的,也说与朕。”
胡惟庸不慌不忙,便将这两日发生的事统统道了出来。
胡惟庸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宣府那边,需加强戒备,现如今,大漠之中遭了旱灾,如此大旱,必然使许多的牲畜死亡,这些走投无路的大漠鞑子,纵知我明军的厉害,也必要南下,他们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侵扰我大明边镇,总好过饿死要好。所以臣有三策…”
朱元璋细细地听着,眉头舒展开,道:“卿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处置得很妥当。卿如此博闻强记,条理清晰,实乃朕之凤雏啊…”
胡惟庸听了,心里暗喜,不过他忙谦虚道:“陛下如此谬赞,臣万万不敢当,在臣心里,天下只有李公这般,匡扶社稷,上能为陛下分忧,下能安百姓之人,方可为陛下腹心。而臣的才能和品德,不及李公十倍、百倍,如何能与李公并列?”
朱元璋面上露出疑色:“李善长?朕什么时候说你与他并列了?”
胡惟庸心说,我乃凤雏,天下能当得起卧龙的,舍李公,还能有谁?
莫非是汪广洋?
一想到此,胡惟庸心沉到了谷底,若这汪广洋乃是卧龙,岂不是这汪广洋在陛下的心中,份量更重?
胡惟庸讪讪道:“不知陛下…所言的卧龙是何人?臣能侥幸与之同列,实在万幸。”
朱元璋道:“卧龙者,邓千秋也!”
一口老血,差点没从胡惟庸的口中喷出。
他脸骤然之间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顿时对这凤雏二字,深恶痛绝,只恨不得陛下永远不要在自己面前提及,最好这辈子都别提。
好歹他胡惟庸也跟随了陛下这么多年,又追随李善长,侍奉皇帝,兢兢业业,立下的功劳,虽未必比的起当朝的公侯,可毕竟是文臣,这些年呕心沥血,也算是起了不少的作用。
再加上胡惟庸向来自视甚高,结果居然和邓千秋…
他之所以看重邓千秋,是因为他看重邓千秋能在陛下身边有一席之地,可是并不代表他觉得这个小子,有资格能和他并列。
他心沉到了谷底,却还是不得不显得欢欣鼓舞的样子:“邓千户忠心耿耿,确实堪为楷模。”
只是后头也就无话了。
这胡惟庸告退出来,顿时脸色便变得糟糕起来,他眯着眼,回到了中书省。
此时,有书吏来给他斟茶。
他微笑着道:“去查一查…邓千秋…”
书吏忙低声道:“胡公,这邓千秋…”
胡惟庸道:“派人去状告,邓千秋…收受了吉安侯的好处,将消息放出去吧…”
“啊…吉安侯那边…”
胡惟庸慢悠悠地道:“吉安侯毕竟乃是有大功之人,就算他与邓千秋沆瀣一气,可为了这些许的小事,陛下也不会深究。只是…在陛下心里,只怕要对吉安侯和邓千秋都生出反感。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吉安侯听了这些消息,必然心中恐惧,到时更好操纵。而至于那邓千秋…近来他简在帝心,也该让陛下知道此人…心术不正了。”
这书吏,显是胡惟庸最心腹之人,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胡惟庸一眼道:“胡公…不是一向看好邓千秋的吗?”
胡惟庸道:“我有爱才之心,却无与人鼎足之意…他是什么东西,也配与老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