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嘞位看官,今儿咱们不讲那三国纷争,也不提那水浒好汉,来摆一摆显圣真君…”
一张桌,一把扇,一方醒木。
说书先生玩得是嘴上功夫,虽说是老段子,但一开口就仿佛有种魔力,将观众视线吸引。
李衍也有些诧异,诧异的是缘分。
自从来到蜀中,似乎总能碰上与显圣真君有关的事,或许真蕴含着不小机缘。
“东家,您来了。”
谢正远刚进门,掌柜的就连忙上前。
“带了贵客来,找个雅座。”
“楼上就有。”
谢正远在前面安排,李衍则左右打量。
这茶楼年头不短,青砖灰瓦,木构穿斗,外面飞檐翘角,堂内皆是竹制桌椅简。
虽是早晨,但前来喝茶的客人着实不少,三教九流皆有,主要以客商为主,或悠闲品茶,或端着土烟,默默听快书。
正堂一角,设有老虎灶。
里面炉火旺盛,发黑的大铁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茶客若有需要,都是自行提壶添水。
虽不精致,但却透露着一股闲散劲。
很快,谢正远便带他来到二楼,雅间无门,与木质栏杆相距不到一米,抬头就能看到下方戏台。
“把我那茶取来。”
谢正远交代了一声,小厮便立刻下楼,从后厨紧锁的柜子里,取出个竹筒,上面贴红纸,写了“香山贡茶”四个字。
很快,茶水便已泡好,栗子,核桃,豆腐干等茶点,也满满摆了一桌。
“李少侠莫嫌弃。”
谢正远笑道:“来这走马镇的,要么是赶大车跑江湖,要么是挣辛苦钱的商队,兜里没几个子。”
“茶楼若建的太好,人家还不愿登门。”
“哪里。”
李衍微笑道:“这地方舒坦,四处奔波,能偶尔停下喝口茶,便是享受。”
“下面那位,不是李铁嘴吧?”
他说着,看向下方舞台。
那说书的先生,虽说看似稳重,但眉宇青涩,不过是个有些老成的年轻人。
“嗨。”
谢正远笑了,“李铁嘴那老东西,人大了就懒得狠,不睡到日上三竿,是根本不起床。”
“老夫已让人说了,待会儿他会直接过来,李少侠别急,喝口茶,听听书。”
李衍点头,喝了口茶,但觉茶香独特,微笑道:“谢东家心境不错,晚辈敬佩。”
“啥子心境哦…”
谢正远摇头道:“年轻的时候,老夫也是着急忙慌,在这神州大地各处跑,想着成就一番大事业。”
“但年纪大了,跑不动了,才发现忙活一辈子也就那样,你看这些茶客,很多都是走马镇的百姓,平日也挣不了几个钱。碎茶一壶,不照样过得舒坦?”
“反倒我认识的一些老伙计,早早的人就没了,半辈子辛劳,连闲下来享受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便自顾自吃起了花生,偶尔喝口茶,听着台上快书,摇头晃脑。
李衍哑然失笑,索性不再想其他,也享受起了这久违的悠闲时光…
另一头,沙里飞和龙妍儿也出了门。
走马镇商队众多,龙蛇混杂,隐藏身份证也不少,他们带着斗笠,黑布遮面,倒也不显突出。
这里确实繁华,小面、抄手、豆花、薄脆,沿街走过,搭着棚子的食肆里,几乎不带重样。
沙里飞能说会道,即便是外乡人,三言两句也跟人打的一片火热,一会儿吃,一会儿喝,还跑到金门算卦摊子上,跟人扯了半天。
没多久,整个走马镇形势,便已门清。
龙妍儿以前是蛊教圣女,虽说江湖经验也有,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山里,出门就受人保护,后来又跑到巫山避难。
可以说,这种市井烟火气是从来不沾染。
如今不想其他,反倒有股新鲜感。
她跟着沙里飞,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观看,待来到一家蜀绣店铺前时,停了下来。
沙里飞扭头一看,见这龙妍儿正默默盯着里面绣女,看她们穿针引线,梭机飞旋。
“这有啥看的?”
沙里飞停下后,有些不解。
龙妍儿沉默了一下,“我记得我娘没死前,也是名绣女,从小就是听着这声音长大。”
“你说,我也去开间铺子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
沙里飞嗤笑道:“这东西都是有传承,弄个几天是新鲜,一辈子干这,烦都烦死你。”
“听说金陵、天津那边的厂子都开了,几百个绣女同时干活,你去干只会亏本。”
“如果能享福,谁愿意受这累!”
龙妍儿好不容易升起的情绪,顿时被破坏,立刻没好气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一直跟着李衍他们?”
“人家又年轻,潜力十足,并非池中物,终究有一天要翱翔九天,到时你也老了,连枪都端不稳,不给自己想条后路吗?”
沙里飞脸一黑,“妈德,你这娘们,真是哪壶不开你提哪壶,老子也是闲的!”
说罢,就气鼓鼓往前走。
龙妍儿忽觉心情大好,跟在后面开口道:“你这粗胚,一样看不开,装什么相?”
沙里飞则懒得理她,左右乱看。
他们走后,对面的吕三才显出身形,看着沙里飞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茶楼内,李衍忽有所觉,看向右侧。
上楼声脚步声响起,人未到,声已至。
“哎呦呦,谢东家,让您久等了。”
但见一名黑袍老者走入雅间,白须白发,打理得十分整齐,手持一把铁扇,胸前还挂了个怀表。
扮相不错,唯独嘴巴是天包地,微微一笑就露出满口突出的大牙。
“你倒是挺会说!”
谢正远起身摇头道:“老夫的面子,你是从来不给,都提前说了,这会儿才来。”
“哎哟,年纪大了犯瞌睡,见谅见谅。”
看得出,二人关系着实不错。
互相寒暄后,谢正远便开口介绍道:“这位是鄂州来的贵客,想向你打听点事儿。”
“哦?”
李铁嘴眼睛微眯,抱着扇子拱手道:“这位小哥,想来不是一般人,老夫不过是评门混口饭,不知您想问什么?”
谢正远打了个眼色,让伙计将门板堵上,又很识趣带人离开,只剩下房内二人。
李衍正色拱手道:“前辈,在下此来,想向您打听一下,‘灰袍癫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