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章 密会(1 / 2)

阳光撒入厢房,屋舍装潢典雅。

许元独自一人坐在案前,盯着面前名为《黑鳞》的古籍良久无言。

自他接替许长歌,入主墨隐阁后,便已然坐实了相府财政两事的二号位。

有着娄姬与华鸿两位嫡系支持,实际的权柄已然极大,甚至在某些特殊时期,诸如相国闭关之时,除了黑麟军,他甚至可以直接越俎代庖,行相国专断之权。

但如今,

有了这份功法黑麟军也便不再例外。

“想不通.”

低喃一声,指尖拂过古籍封面。

许元未曾修行过军阵功法,但当初在北境出于好奇,也从李清焰那里了解过军阵的一些皮毛。

如果将前世的军权比作是以制度构筑起来的权威,那么今生的军权便是有着一件实实在在的锚定物。

军阵母功。

在军阵功法问世的前六个千年,只要拉起一只忠诚的精锐的近卫师兴许便能成功发动一场政变,但放在如今大炎,你就算是领着百万雄师前来逼宫也完全是送人头。

在上级军官面前造反?

只要敢运转功法,那上级母功的拥有者便瞬间能让你走火入魔。

这是集权统治扩张到极点的象征,

亦是独属于领袖的至高暴力。

而如今,那父亲却这般轻易的将这份至高暴力交给了他,就像是在茶余饭后随手给出千百两碎银做零花一般轻易。

要知道许长歌哪怕主政墨隐阁近十载,也连黑鳞母功的影子都没摸着一下。

即便那老爹对于子嗣的放权力度已然达到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但军权依旧是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权力禁区。

家国大事,尽归财政军。

如果说皇朝是统治阶级的工具,那么军权是这个工具的基石。

阳光撒入厢房,许元不断摩挲着功法扉页上的文字,想要试图理解那父亲的用意。

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当然知道自己会继承相府的一切,也已然在心底做好了这个准备,做好了带着相府建立时的志向,向着那混乱无序的未来一往无前的准备。

但问题是  这个时间不应该是现在。

所以许元不理解,不理解为何那老爹会如此简单的便将这代表相府至高暴力的权柄交予他。

有些太急了。

如果说财政大权那如同填鸭式的过渡可以用相府畸形的体制,需要大量时间来解释,那么这份代表至高军权的功法,从任何角度来看,那父亲都有些太急了。

急得,

甚至像是在安排后事.?

想到这,

许元瞳孔略微一缩,瞬间从案牍前站起了身。

他想去直接去当面问问那老爹。

问问北狩之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动作刚起,他的身形便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坐了回去。

相府内务确实不比外界任何的势力。

没有那么多的君父纲常,即便再大的事,许殷鹤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子嗣谜语人,但这世上终归有些事情是无法说开的.

比如,

独属于对方的责任。

黑狱,底层最深处。

逼仄悠长的隧道不断向下,空无一人,仿若直通地狱。

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发鬓斑白的中年人独自的向前漫步,乌黑眼眸沉寂暗哑,如幽潭般吞噬着周遭火光。

走至尽头,一名女子已于那厚重石门前静候。

娄姬躬身行礼,半垂臻首,回应不见往日随意。

许殷鹤走至近前顿住,斜眸瞥着垂首而立的娄姬,声音于隧道回荡:

“人齐了?”

“各户之主已然齐聚。”

“开门。”

“相国,长..三公子还未到”

许殷鹤没回话,平淡的斜了娄姬了一眼。

娄姬见状立刻沉默,垂头抬手。

二人身侧厚重的石门应声打开,露出了其后一座环形密室。

密室不大,长宽六丈,内壁之上可见各种阵纹繁芜而密集镌刻,一台长方形的石桌镶嵌在地面正中,此刻十一个相貌各异,老幼皆有的许家公卿正分列坐在两侧。

黑麟军统领、天安商会会长、文殊院院长、天安武馆馆主,内卿司司长.

有些人坐姿一丝不苟,有些则吊儿郎当传音说着小话,但见到门前来人的那一刻,内里公卿皆是立刻起身,恭敬唤道:

在这些声音中,许殷鹤缓步走入其内,于一众人的瞩目下来到最深处的主座前站定,面无表情的扫了一圈室内众卿。

目光所视之处,垂首纷纷。

“坐。”

话落,无声入座。

这一次,十一名许家公卿落座后无论性情,坐姿皆是一丝不苟。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

如今的大炎已然到了十字路口,在场之人皆是清楚,今日相国唤他们齐聚于此是要为相府这艘巨轮所行方向定调。

换而言之,

今日是对战争的定调。

历经数十载,相府,或者说许家,终究还是走到了当年的既定之日。

在场之人心知这代表着什么,但眼底却无紧张,所露神色大多皆为期待与兴奋,当然,其中也有对混乱时节庶黎的兴叹。

沉默间,很快便有人下意识将目光投落到了主座左侧的首位,然后不自觉的蹙眉。

主座左侧的首位是墨隐阁阁主,也就是现在的相府继承人的位置,但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娄姬在密室外那一问,既是有想让许元参与进这场核心会议的私心,亦是出自公事的提醒。

从相府建立之初,此类公卿小会的主持者都是由墨隐阁阁主担任。

从最初的许家主母,

到二公子许长安,

再到许长歌。

由于许殷鹤一直没有出言解释,一些相府公卿的面色逐渐带上了些许不满。

如今墨隐阁阁主换了许元,理应由他来承担主持会议的职责,可如今位置却空着,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那小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并不是所有相府公卿都认可许元,甚至可以说,除了华鸿那几个凤家出身的嫡系与娄姬以外,相府公卿中便几乎没有认可许元的人了。

按照伦理纲常,相国指定谁做继承人,他们便应当无条件的献出他们的忠诚,但表明认可与心悦诚服完全是两码事。

这些人中有些是更欣赏许长歌,也有些是只认许殷鹤,还有一些人则单纯是因为想要那一份可能的从龙之功。

所以他们对于许元突然上位其实有着很大的意见,只是碍于相国的威望暂时保持着沉默。

但这不怪他们。

相府公卿之中除了极少数,大多都常年在外,鲜少回京,仅靠着内参的情报是无法扭转对一个从小看大之人的刻板印象。

沉默大概持续了十数息,见许殷鹤也一直不说话,终有一道声音打破了沉默:

“三公子这是睡过头了么?”

出声之人是一名女子。

她披着一件纹有内卿司标识的纱衣。

田余雪,内卿司司长,负责相府高阶客卿等事务。

黑麟军的随军强者,以及探查秘境等需要高阶修者出手的事务,大多都是从她这里协调抽调。

实力至上主义者,

许长歌的坚实拥趸。

也是对许元上位最有意见之人。

而她话音刚落,

娄姬轻飘飘的声音便怼了上去:

“相国大人都没发话,田余雪你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其余众人听到二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也大多见怪不怪,甚至有些人露出了看戏的神色。

相府许家这个庞然大物内部若无倾轧斗争那才叫奇怪。

除了天安商会与格物院两者能超然物外,许家内部门户都因利益纠葛多有矛盾的,而其中又以黑鳞卫与内卿司为最。

两者都是许家属下拥有大量高阶修者的门户,负责的事务也多有重叠。

就比如,俩女人经常因为一些好苗子的归属而争锋相对,但由于许长歌与娄姬不对付,那些好苗子基本上都归了内卿司,娄姬只能憋着气被迫外出“打野”。

现在长公子被革去墨隐阁阁主之位,换了三公子上位,几家欢喜几家愁立刻被具现化。

娄姬和三公子关系许家公卿都有目共睹,作为“外人”的田余雪若是现在不表明态度,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不会太好过。更有甚者,若是三公子荒唐一点,以后直接让黑鳞卫分辖内卿司都有可能。

更换嫡子的影响,真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大。

所以她现在必须要闹。

很多事情都是按闹分配,在规则内闹出统战价值,才能保住自己门户的利益,老实的安分守己只能看着自己利益被切割出去拱手让人。

而这,也是在场不少人心底的想法。

不过他们大多都没有在此刻出声的意思。

如今是多事之秋,无论相府内外,众高层皆被事务缠身,他们之中只有半数抽空去见了那位“新太子”,所以即便要闹也得等到去看过对方态度之后。

二则是因为田余雪已经出声,他们若是此刻一齐出言攻击,施压的对象和出言的性质就都变了。

从对许长天施压,到对许殷鹤施压。

从利益分配的不满,变为对相国换嫡决定的质疑。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因为相国府内,没有人可以质疑许殷鹤的决定。

所以既然第一个吃螃蟹人迫不及待跳了出来,他们现在看戏即可,只是这场戏结束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放在以往,相国并不会阻拦他们这种争取利益的行为,只是会在事后对利益的分配进行协调,可这一次在娄姬话落,田余雪正准备反唇相讥之时,主座之上平淡的声音直接把二人强行按了下来:

“都闭嘴。”

密室内的氛围瞬间一肃。

许殷鹤平淡的声音回荡:

“长天被我安排了其他事情,这场会议由姜荷来主持。”

听到这话,在场人皆是神色各异,揣测着相国所言之事。

相府之内的密参他们大多都知晓,很快其中不少人心底便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推测。

——覆灭天元剑宗。

迫在眉睫的大事,似乎只有这一件。

而如此看来,相国是真的有些急于给那三公子树立威望,不过考虑到三公子在北境与西漠的表现,以及相府十余年筹备的拖地,在场众人也并未表露出太大的担忧。

作为格物院院长,姜荷的身份有些特殊的。

虽然是相府公卿,但他与其说是许殷鹤的手下,姜荷更类似于他的同道者。

也因此,姜荷领命后也没起身,更没有对主座上相国应是,话语说得极为直接:

“诸位,今日应当是战争爆发前最后一次会议,都是旧人老头子我便不作废话。近来发生的事情想来你们在回京的路上都已经了解过。今日相国将你们齐聚于此的原因有三个方面,皇族,宗门,以及在镇西府出现的那个姓温的女人。”

“姓温的女子?“

刚一话落,便有人接话,带着些许讶异,随着众人回眸,却见是坐在长桌末位的一名老者。

山羊胡,持手杖,发丝油光锃亮。

说话之间,他摩挲着自己的山羊胡,又阴翳的geigei怪笑一声:

“那女人竟然能和皇族与宗门摆在同一个层面?或者说她代表的是那些隐宗?不过那些隐宗的代表不应当是那监天阁么?”

姜荷扫了一眼出言的老者。

文殊院院长,许家的司礼监总管,周先林。

略微斟酌,姜荷回道:

“三公子曾与这女子在西漠交过手,她的修为很高。”

“这世上修为高的人多了去了.”

“圣人之上。”姜荷斜着对方。

密室瞬间鸦雀无声。

互相对视,又将视线投向主座,观察着这位相国的神色。

这事,他们事先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只是许相又岂会将神色表露在脸上。

田余雪略微斟酌,在此刻插嘴,语气带着些许凝重:

“姜荷,圣人之上是什么境界?”

姜荷对于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无语:

“我不过融身,你问我?”

田余雪蹙眉,窸窸窣窣的质询声从一旁公卿口中传出:

“姜荷,新的境界出现,为何我等一点消息都未收到?”

“这话的意思是说,宗门那边现在出现一位能够随意打杀我等之人?”

“很有趣的说法,不是老婆子我不相信你,但咱们之中起码有半数需要在外抛头露面,那女人若真有圣人之上的修为,我们能活到现在么?”

“照圣人与蜕凡之间差距来算,有一尊圣人之上坐镇,镇西事变宗门一方不可能会失败。”

“圣人之上的具体实力有一个大概范围么?两镇兵卒可否斩其.”

虽然清楚此等会议所提及之事不可能无的放矢,但此等消息还是有些过于惊世骇俗,因此大部分许家公卿都是持怀疑态度。

笃笃笃——

末位的文殊院长周先林轻轻扣了扣石椅,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后,问道:

“姜荷,此事信息来源是三公子?”

“是。”

“此事是否是三公子搞错了?密参中言他已至蜕凡,三载时间的蜕凡,简直闻所未闻,而就算三公子他这蜕凡有平均水准,与圣人之间的差距”

“三公子现在斩你只需一刻钟,周先林。”娄姬忽然轻飘飘插入的话语,让室内众人原本略显嘈杂的声音再度一静。

周先林眼眸微微眯起,回道:

“娄总长,周某知晓你一向喜那小子,可话也不能如此乱说,我虽不善杀伐,但亦是半圣,你说蜕凡一刻钟斩半圣?”

娄姬双手环胸,纤指卷弄着青丝,皮笑肉不笑:

“你可以去试试。”

周先林盯着对面的女子看了数息,摇了摇头,将话题引了回去:

“我找三公子切磋?如此废话,何须出口?镇西事变的前因后果周某已然熟读数遍,光凭那温姓女子幕后主谋的身份确实足够与皇族和宗门并列。”

说到这,他话锋骤然一转,置地铿锵:

“但,

“周某建议,这等未经核实的消息,还是不要放在这等重要会议上提及了。”

一时之间,没人出言反对。

也说明众人之中大多认可周先林的说法。

皇朝天下的形成便是因为军阵和城阵能够极大程度制衡单体至强的圣人,现在若真有圣人之上存在,那对于现有皇朝体制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只是在话落之后,还是有人向那末位的山羊胡老者投去了些许不解的目光。

对方最后那话有些多余了。

以三公子引出圣人之上的境界,其实也算是为了在潜移默化中替许元建立权威,而周先林最后那话,则完全是为了反三公子权威说出。

作为文殊院院长,这老头一向是不会参与进这些烂事的讨论中来,他的职责就是为相国筛选处理各类政务,今日怎会带头反三公子?

左侧次位上一直未发言的华鸿思忖一瞬,传音问道:

“先林,你今日怎说这话?”

周先林没有回眸,分辨了一下出声之人,也便传音反问:

“什么这话?”

“你我都是凤家老人,你不帮衬着小姐的子嗣,怎还反过来拆台?”

“拆台?华鸿,这是敲打。”

“总有缘由。”

“华老头,实话实说吧,老夫最近听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说那三公子想着将自己的内侍安插进文殊院。”

“.”华鸿。

“老夫虽不愿就此放权,但也有所准备,毕竟未来总归是年轻人的。相国将长公子换成三公子必然有他的道理,但刚一入主墨隐阁便行此之举,以后怕不是想来一套后宫干政?这不是胡闹是什么?而且你知道么,那内侍还是那群地宫遗民的头头啊”

华鸿听明缘由,心底轻叹一声,倒也没在说话。

这事,确实是长天过线了。

娄姬也没有再替许元发言,攻击周先林。

她知道缘由,也知道周先林已然给许元留了面子。

许元安排白慕曦进文殊院那事一旦说开,在场估计一多半人都得应激,毕竟在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出于理想和忠诚才跟着相国。

不过娄姬倒也没有多少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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