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相残。
众人怔怔盯着天上那幅猩红的万里江山图,神情惊惧中又携着几分茫然。
紫阳太子将眸光投向那居于天穹间的宝座,看着那袭墨衫摇曳的身影,大概能明白司徒福海临死前的凄厉是因为什么。
本以为能将其斩杀于还未彻底成长起来之前的仇敌天骄,结果是自家仙宗的同门。
所有人都担忧万分的恐怖冲突,本质上竟是无量道皇宗的内斗。
而且在那座仙碑上面,沈仪的地位还要远高于司徒福海这位分宗主!
“啊?”
叶鹫和齐彦生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沈仪,光是看着天上的万里江山图,估计他们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姬静熙面露无奈。
自己等人喊了这么久的沈宗主,结果落在旁人眼里,变成了无量道皇宗的宗主。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
毕竟沈仪身上发生过太多离奇的事情,能在这座仙碑上留名,似乎也不奇怪。
更重要的是,对方再次证明了他的决定,永远不会出问题。
哪怕这个决定看起来极为狂妄和荒唐,但在其强悍的实力面前,一切阻碍皆是虚妄。
当着西洪所有人的面,正大光明的斩杀两尊无量道皇宗的宗主,哪怕换成是曾经的南洪七子,在秦师兄的率领下,也很难生出类似的念头,更不要说动手去做了。
但凡是个思维正常的人,都能预料到接下来无量道皇宗将会掀起何等骇人的风浪,来稳固它们被挑衅的地位。
这座新崛起的庞然大物,其体量已然不弱于东边和北边的两座龙宫,更是有道境强者坐镇。
当他们动了真火,开始不计代价的报复…
在看到司徒福海被如此轻易的镇杀时,姬静熙除了震撼之余,以她的聪慧,又怎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她那颗本该感到惊惧万分的心,此刻却是异常的冷静。
收拢心神,姬静熙侧眸朝旁边两人看去,发现叶鹫和齐彦生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去应对这场灭顶之灾。
就像两人先前所言。
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也不需要这个余地,只用安心跟随着宝座上那道身影即可。
沈宗主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他拥有执掌七宗的能力…可能还不止于此。
“这是沈仪?!”
相较于南洪三位宗主的安静,紫娴用力搓揉着眼眶,回忆着当初寿宴之上,初见这个青年时,对方那平静神情下隐藏着的忌惮。
不是,有一掌镇杀司徒福海的实力,你到底在忌惮什么。
忌惮我一个天境中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紫娴本能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她是绝对不信,有人能在短短时日内,从白玉京跃升至天境圆满实力的。
这个跨度甚至比凡人到合道的距离还要遥远。
“你们说话啊!”
紫娴一想起自己当初故作高深,以为掌握了沈仪的全部信息,在那里提点对方时的姿态,便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然而无论是搬山宗,还是南洪几位宗主,包括紫阳太子在内,此刻都是沉默不语。
好似在天上那道身影没有动作之前,整片天地都是陷入了凝滞。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眼眸中的灰意逐渐褪去,脸上也是有了情绪。
他缓缓站起身子,朝着长阶走下。
目不斜视的走过那位五官扭曲的司徒君瑞,在其迈步的刹那,这位无量道皇宗的宗主瞬间炸碎开来。
沈仪垂手立于云端,直视着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仙碑虚影。
在司徒福海陨落后,这块古老的石碑逐渐开始溃散,其上的纹路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沈仪并没有尝试着去留下这块碑。
毕竟对方的本体身处无量道皇宗内,这群人掌控了仙碑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操纵的手段,绝不会让自己一个外人去祭用的。
但若是时机合适,倒也可以为了这座仙碑,再走一趟北洪。
直到仙碑虚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呼。”
沈仪感受着道宫的加持被收回,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侧眸看向远处的紫阳太子:“现在有空吗,聊聊?”
以方才天境圆满的实力,沈仪怎会感知不到已经踏出龙珠庇护的几位前辈,还有他们身旁的紫娴,在这种情况下,愿意出面帮助自己的这位陌生人,其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必然是东龙宫的某位高人,并且拥有极重的话语权。
况且,对方乃是不借助任何外力,便能堪比天境圆满的紫髯白龙。
紫阳太子神情古怪。
这年轻人举了他想举的碑,杀了他想杀的人,现在还说了他想说的话。
这种不适的感觉,紫阳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了。
相较之下,怎么对方反而更像是身居高位者,这种掌控全局的气魄,竟是还要超过当年的秦骄阳。
沉吟许久,他无奈点头:“好。”
西洪,搬山宗。
整个内门的修士都是忙碌起来,在黄文法和阎崇嶂的指挥下,开始运送宝材,修补着护宗大阵。
残破倾塌的擎天巨柱,想要重新回到先前的模样,或许需要很多年的努力。
但能见证两位天境后期宗主的陨落,就算这山再怎么狼藉不堪,估计也没人敢再尝试着对它生出主意。
在这火热的气氛中。
大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那上方的主位空荡,无人去坐。
紫阳太子坐于右侧,紫娴则是伴在他身旁,像个乖巧的小姑娘。
而在另一边,沈仪安静的捧着茶杯,杯子里是清澈见底的温水,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借此洗涤心中的烦躁。
那该死的大阵,差点把他给整疯在祠堂里。
所幸结果还是不错的。
在沈仪身后,三位来自南洪的天境宗主皆是垂手而立。
在场区区六个人,却是拥有着掀翻整个西洪的力量。
“如果你是想找我聊如何对付南龙宫和西龙宫的事情,那就不必开口了。”
紫阳太子耐心等待着沈仪喝完这口水,终于是打破了沉寂,但看在对方实力和替搬山宗出头的份上,他又多添了一句解释:“洪泽大仙,暂时不允许我们参与这些争斗,东龙宫现在是戴罪之身。”
闻言,紫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对面几人。
但即便在兄长面前比较任性,她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耍脾气,毕竟兄长才是真正的东洪之主,龙宫太子。
齐彦生悄然瞥了眼身旁两人。
他大概猜到了沈宗主的心思,对方大概是想借今日的事情,在东龙宫面前展示手腕,寻求合作,共同抵抗北洪的压力。
但没想到紫阳太子拒绝的如此果断,甚至都没给自己等人开口的机会。
想法是好的,可沈宗主虽聪慧无双,心思缜密,却对洪泽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这就有些不妙了。
“我明白。”
沈仪轻轻放下了杯子,伸手将凌乱的发丝攥至身后,神情间看上去并未对紫阳太子的回应有太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