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迯 清晨的雾气萦绕在金明池,宫女端着器皿穿行于堤上,垂下的杨柳如毛笔蘸墨般浸入水中。
金明池中央的殿中站满了着金线衫袍,金带勒帛的御前班直。
官家斜倚在殿中朱漆明金龙床上,背后原本的戏龙屏风却换作了熙河舆图,无论在何时何地官家都不忘了将这张图带在身边。
不久有人前来禀告言勾当皇城司李宪要面圣。
官家听闻不是文官抵此,便重新将脚放在了榻上。
皇城司有密探京中言语的职能,官家听了李宪禀告大体是今年元宵时,王安石骑马进宫后被皇城司亲事官拦下锤马的余波。
从去年的唐坰当殿弹劾,再到今年被锤马,王安石可谓非常不受待见。迯 王安石愤而辞相。
官家为了安抚王安石,更换李宪官勾皇城司。
说了一会其他事,官家便对李宪道:“王中正言章越浅功进筑之策可行否?”
李宪道:“回禀陛下,自庆历以来我朝每次与夏国交兵都是浅攻进筑而成,反之则败。”
“章越屯兵河州,还在河州熙州之间修筑珂诺城以护卫从熙州至河州的粮道实为持重之道。”
“如今改在河州城修筑,我军能在河州城立足,便可不用特意从秦州补给,并征发民役。”
官家记得章越当初上京就提议在河州城与熙州城之间筑珂诺城,但如今往前修筑河州城,使立足点更靠前了。迯 官家道:“朕距河州有五千里,难免不知边情,唯有让臣子出访体量或召对知熙河之情的臣子,朕既怕有人遮掩,亦怕朕安于所见却不知己所不见。”
李宪道:“陛下,臣以为经制边防,当先定大计,以次推行,不可临时采人议论…但若让将帅自便,朝廷亦无定计。”
官家喜道:“正是如此,而今秦凤路财力苦于难以支撑,你说当如何催章越进兵?”
李宪道:“陛下,将帅临阵决断,催之则令帅权不专,再说还有王中正监军事,臣以为不如如此…”
李宪对官家说了几句话,官家徐徐点点头当即道:“就依你说得,朕立即下一道圣旨给章越!”
此刻河州城中。迯 老将张守约带着众将前往经略府找章越,路上但听一人言道:“钤辖,书生领兵就是磨叽,令咱们好不痛快。”
“这踏白城何时能取?这要我等等到什么时候。”
“钤辖这次能否说服大帅就看你了。”
张守约点了点头,带着众将直奔经略府。
经略府中。
章越正与王中正闲聊,王中正至河州城后上疏为他说话,等于也是将宝押在了对方身上,不过他还是努力劝章越出兵。
王中正道:“之前朝堂上因踏白城之败反对进兵,如今又因为岷州,河州之胜又催促进兵,这确如经略之言实为反复。”迯 “但无论如何夺取熙河,斩断西夏右臂乃是国策。我最早入宫侍奉的是仁宗皇帝。”
“仁宗之仁恩在群臣之中可谓深厚,夏国欺辱仁宗甚厚,所以要报答仁宗皇帝,使夏国屈辱,这才是洗刷仁宗皇帝当年之耻的办法。如此这样大功就在经略的眼前啊。”
章越称赞道:“坊使对仁宗皇帝的忠心,实是令人感动。”
这时候听得张守约率众将求见,章越不由眉头一皱,一旁的王中正亦看到章越这细微的表情,非常知趣地没说话。
片刻后,张守约率众将进入白虎堂。
张守约瓮着声道:“启禀大帅,如今是我熙河军出兵踏白城的时候了。”
章越看了张守约一眼,在河州舆图前沉吟,片刻后道:“夏国援军刚刚渡过黄河,布阵于结川一线。如今出兵,我军有腹背受敌之险。”迯 众将闻言一阵骚动,还不是章越要在河州城下拖着近两个月不动,结果等来了西夏援军。
其实不少将领请命也是寻了一个时机,章越之前为经略使,他们断然是不会如此,但如今王中正来了带来了官家的意思,倒是给了他们一个表达忠心的机会。
不过张守约心底是认为攻打踏白城不易再拖下去了道:“大帅,千钧一发之际,此刻当有所决断了。”
章越道:“此时此刻不当冒此风险,诸位约束兵马不可轻举妄动。”
张守约道:“大帅,末将肯定率所部三千人单独出兵踏白城,一旦失败,末将愿甘当军法。”
章越看了张守约一眼道:“老将军此刻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三千人马孤军冒进几乎与送死无二。”
众将闻言皆面面相觑。迯 张守约道:“大帅,末将从军三十余年,经历大小战百余场,倚老卖老地说一句,如今军心士气正盛,出击正是最恰当之时,若继续在河州城中蹉跎,怕是将士难以用命,军中也要生乱。”
章越道:“我知道了。”
王中正道:“章经略,如今将帅用命,正是我军进取之时,我听说鬼章杀了智缘大师后,木征手下将领与之反目成仇,两边正在内讧之时,我军在这时候出击胜算极大。”
众将纷纷点头,其实不用木征,鬼章内讧,宋军出兵踏白城的胜算也有七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