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讥笑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吕惠卿道:“正如大参所言从熙河路,泾原路经营方是上策!可惜吕某之言,陛下亦是不听。”
“眼下陛下一心伐夏不听人言,满朝之上唯有大参的话,陛下方能听得一二入耳。大参长于庙算,早已知唯有泾原路,熙河路可胜。吕某用了数年方看破这点,实不如大参多矣。”
“陛下得大参辅佐,不亚于武王用姜尚,刘备用诸葛。”
章越听吕惠卿言语,他知此人对自己妒忌至极,并素来不服自己。眼下居然低声下气自叹不如,还称赞自己如姜尚,诸葛。
听到这里,章越不免被吕惠卿的马屁拍得有些舒坦。
最后吕惠卿道:“昔田丰谏袁绍不可伐曹而死,章相公不可不鉴!吕某告辞!”
章越看吕惠卿心道,此人不愧是自己最大对手,对自己心理了解是一清二楚。他虽句句目的都是出于利己,但听言除了考察动机,也要考察事实。
对于吕惠卿的话,他不会全听,也不会不听。
章越点点头道:“有疾在身,恕不远送!”
吕惠卿作揖后离开。
章越目送吕惠卿背影,顿觉萧瑟,当即道:“吕兄留步!”
吕惠卿立在庭院道:“大参有何见教?”
章越道:“吕兄将别,忽思得一词赠之!”
“愿洗耳恭听!”
章越道:“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唤厨人斫就,东溟鲸脍;圉人呈罢,西极龙媒。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车千乘,载燕南赵北,剑客奇才。”
吕惠卿闻言好生惭愧,他记得当年自己对章越有刘备曹操之喻,以表示他对章越的欣赏。如今章越在词中又赠予自己,问天下英雄,唯有你吕惠卿方配与我共饮,余子都不足以道哉。
原来章越心底一直对我是如此看重。
转瞬章越又道下半阕。
“饮酣画鼓如雷,谁信被晨鸡轻唤回。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披衣起,但凄凉感旧,慷慨生哀。”
听得下半阕,吕惠卿不由悲从心来道:“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好词,好词!”
吕惠卿对章越道:“吕某虽官至参政,但此生寸功未立,如今书生老去,怕是再无建功立业之机。”
章越道:“吉甫不必菲薄,谁不是一介书生了。”
吕惠卿叹道:“吕某早已声名狼藉,一旦伐夏事败,以后怕是…难逃口诛笔伐!”
章越笑了笑道:“吉甫要避祸也是不难,你此番丁忧,可顺势向官家求资政殿学士之位。”
吕惠卿闻言目光一亮,明白了章越的用意。
吕惠卿心道,他竟还帮我出谋划策,我如何能受之!
吕惠卿神色复杂地看了章越一眼,当即施礼告退。
知官家动员二路伐夏之意,朝臣纷纷上疏反对。
先是翰林学士孙固上疏反对言,举兵易,消祸难,纵是能胜,西夏也不是一战可下。
但官家已打定主意,君臣二人当着百官之面争执,孙固见争不过只好道:“不如薄伐之。”
官家不听。
次日吕公著又谏道:“若陛下一定要出兵,一定谨慎选择大将。”
官家道:“王中正,李宪,高遵裕都可以。”
吕公著道:“岂可用宦官为将?若陛下无合适将领,倒不如先罢兵。”
孙固与十数名朝臣附和,反对这一次出兵西夏。
但官家仍是不听。
正好吕惠卿求资政殿学士之位,朝臣们闻之都笑之,甚至还有御史言吕惠卿不要太贪婪了。
官家道:“吕惠卿曾为参政,不要使他太难堪了,多赏些钱财便是。”
官家赐钱五万贯给吕惠卿,吕惠卿尤嫌不足,又向天子讨要多加一些钱,这时御史看不下去认为吕惠卿贪婪太过,进行弹劾。
吕惠卿犹自上疏自辩,朝臣都是讥笑。
官家觉得吕惠卿怎么丁忧之后,就一个劲要钱要地位,一点出息都没有,还被大臣和御史弹劾嘲弄了一番。
可现在不少朝臣反对伐夏,原先大力支持伐夏吕惠卿都出声反对了,官家感觉此刻自己有些孤立和无助。
正在这时候,章越‘抱病’上疏言。
讨夏之事有三可,三利!
官家见章越此疏真如雪中送炭,顿时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