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机笑道,“不但我徽州商贾遍天下,连官员都遍天下。”
就差没好意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正因为徽商有钱,方方面面打点到位,本地举人拥有别的地方举人难以想象的支持力度,当上实缺知县甚至继续高升都不在话下。
若是换那普通地界的举人,莫说是当知县了,年老了想放个衙门里的小官都难上加难。
张家正堂。
张峦正襟危坐,接待知县宋清等人,而他作为生员,有一定社会地位,本地里正甚至没资格进到正堂来搭话,而张峦却可以跟宋清平起平坐。
“宋知县,学生所尽不过绵薄之力,若能解一方百姓倒悬,实乃毕生之幸。若还有什么能帮到忙的地方,您只管吩咐,学生义不容辞。”
张峦腰杆笔直,举手投足间带着无比的自信。
显然这次经历的事情,极大地增强了他的信心。
宋清笑容满面,令人如沐春风,他惊奇地道:“未曾想,来瞻你这般忧国忧民,却不知是否可将神药相赠?不是给本官,而是造福乡梓,同时上报朝廷也能惠及天下百姓不是?”
“这…”
张峦刚才话说得太满,未曾想人家一上来就跟他索要药方,那等于说他的“一招鲜”恐怕到此为止。
就在张峦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侍立其身后的张延龄笑答:“知县老爷,不是家父不想惠及万民,只是家族祖传秘方尚有改进之处,需时间验证,若上报朝廷,在某些地方实施不能及时见效被朝廷追责就不好了。”
“孽子,不得造次!”
张峦赶紧出言教训儿子。
心里却在夸赞,延龄你头脑瓜可真灵活,为父怎就没想到这点?
宋清听了张延龄的话,脸色有些尴尬,不过有一点被张延龄戳中,那就是这事远未到他冒险邀功的时候。
一旁的师爷也赶紧在宋清耳边低声提醒两句。
宋清的脸上这才重新堆砌笑容:“并非本官唐突,实在是身为一地父母官心系苍生,若来瞻你断然出手为本地官民诊治痘疮,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那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们说是不是?”
“正是,正是。”
不少随知县同来的县衙属官和本地名士出声附和。
“在下自当尽全力施为。”
张峦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张延龄赶紧又在背后用力扯了扯父亲衣襟,大概是在提醒便宜老爹,让你说的事可别忘了。
张峦心领神会,拱手道:“宋知县,学生一直有心在学问上精进,可惜今年大比…又未能有进益,甚是遗憾!却不知学生是否有机会进北雍读书?并非学生造次,实在是…国子学汇聚天下名师,学生想向诸贤当面讨教,或能将毕生所学融会贯通,学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后有机会报效朝廷。”
当面讨要乡贡的名额!
这一点是宋清等人没想到的。
宋清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师爷,问道:“今年乡贡名单已经定下了吗?”
师爷神色尴尬。
乡贡说是地方推举,甚至于官府还要专门组织考试以确定人选,但其实基本上属于内定,你小子就算不像例贡那样捐上一大笔钱,但怎么也要跟官府表示一下,不然谁推举你进国子监?
人情社会,礼尚往来,你张峦不会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不过随即师爷便想到什么,笑道:“回大人的话,未全定。”
“那…”
宋清正要继续问,师爷赶紧凑过去低声说了句,宋清瞬间释然,笑道:“来瞻你敢为天下先,挺身而出为地方百姓诊治痘疮且取得成效,本官感念你拳拳赤子之心,既有心深造,那本官回去后就帮你争取。”
不说一定给名额,而是说争取。
其实就是告诉张峦,咱们这是利益交换。
你把秘方给我,让我在仕途上有机会继续高升,我就把乡贡的名额给你。
各取所需。
“大人,匾额已送来了,您看…”
门口有皂隶进来通禀。
宋清笑着挥了挥手:“来瞻,快与我出去瞧瞧…匾额乃本官亲题,希望你再接再励,造福乡里。”
说着,一行人起身,跟随宋清和张峦来到院子里。
但见一方匾额已被抬了进来,宋清亲自上前掀开红布,上面赫然写着“济世为怀”四个大字,算是本地官府甚至是县令本人对张峦的肯定。
“放鞭…放鞭…”
张家门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鼓噪声四起,里正一看这情况,赶紧招呼点燃鞭炮。
随即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又给小院热闹的场面加上一把火,平添几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