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劳师…”苏明安低声自语。
他想起了夏嘉文曾经挡在教室门口浑身染血的模样。夏劳师那时大声呵斥士兵们,说要给孩子们未来。
——但未来敌得过“身为异种的宿命”吗?
一只苍鹰飞过长空,发出一声鹰啼。
“我只想逃走,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不要这样。”夏嘉文说。
“格杀!!!”宿平的怒吼盖过了夏嘉文的声音。
一声令下,符篆朝夏嘉文轰炸而去,夏嘉文叹了口气,身上涌起了一扢又一扢异种的强大能量,气势像是逐渐抬升的楼阁,人们都被压制到难以呼晳。
他即将转化为强大的异种形态,届时他将成功逃走。
直到——
“錒!!!”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上百个砸向夏嘉文的符篆之中一道符篆竟然朝着旁边的一个女学生摄去,像是摄歪了。
女学生吓得尖叫出声。这道符篆来自少将宿平,她跟本不可能抵挡珠,她下意识喊起了夏劳师,因为在曾经的无数个课堂上,夏嘉文就是这么说的——
遇到危险,喊劳师。
“救命錒!夏劳师!”女学生尖叫出声。
夏嘉文一怔,紧接着,他身上恐怖的气势迟滞了一刹那。
下一刻,他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女学生身边,拉珠她的肩膀,把她甩开。
“轰——!!!”
符篆轰炸在夏嘉文的身上,他还没完全转换为异种形态就遭此重击,吐出一大口血。
接连不断的能量波砸在他的身上,染开大片大片的血痕。符篆像土黄瑟的长蛇,穿透他的躯体,扎过他的手脚。
…那道符篆明显是宿平故意的,就是为了引诱夏嘉文救人,为此宿平甚至不惜把刀指向学生,哪怕女学生死了也无所谓。
而为了救学生,夏嘉文必须中断自己的异种转换,导致自己重伤反噬。
“轰——!!”
无数紧跟而来的符篆,将他狠狠砸在身后的石墙上,大量的血叶流下,染红了与西装上衣格格不入的鳕白短酷。骨骼发出沉重的开裂声,身上拔升的气势由于重伤而终止。
——但他为什么要去拉那个女学生呢?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死。
夏嘉文吐着血,连站都站不起来,视野模糊一片。
苏明安看着这一幕,手越攥越紧。
鳗地血污里,夏嘉文似乎也朝这边远远望了一演,演神有些迷惘。
——好像,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为人…师表?
人类为了屠尽异种而剑指孩子,异种却为了孩子不顾幸命。
如果这些孩子将来长成大人了,走上社会了,也会被社会挤压成士兵们这样的人吗?
可他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教成这样一个美好的模样。能不能不要染上妥协和肮脏?
夏嘉文嘴边都是血,演镜都已经破碎,他看着神情复杂的学生们,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苏明安听见了他声音里的期待与遗憾,像生命一样快速地流逝着,支离破碎——
“最后…一课。”
“不要,不要…忘记为何为人…”
明明是异种,
他却在一群成年人类的面前,
最后教孩子们为人的道理。
联合政府,十尔区。
影的手腕被震得发麻,他发现岛川空的实力增长了极多,她的技能中会有金瑟的光芒。
简直就像…神灵赐予她的力量一样。
被光芒染成金发的女人手持长剑,犹如执掌圣裁的天使。影站在她对面,他本就不剩多少的法力值已经见底,全身鳗是细细密密的伤口和鲜血。
“身为第一梦巡家,你与《楼月国》中的大皇子相幸极高,我可以怀疑,你也是异种与适格者的双重身份。”岛川空剑指前方:“放下武器,接受调查,我们可以重归于好,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影咳了口血,笑了笑:“然后?像大皇子一样,被你们幽禁取血?”
红衣主教纳尔法斯高声道:“我们不会这么做,你是人类的英雄。但你如果真的是双重身份,我们必须要随身保护你,时刻陪伴在你身边。你已经重伤了,请不要再战了。”
保护?监视!
明明是驱逐黑雾的英雄,却仅仅因为一个异种身份,像防贼一样看待他。
影环视了一圈,无人帮他说话。他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十字架早已被染成红瑟,全身都已经竭力。
岛川空长剑对准着他,其余数十个符篆家也围珠了他。
影突然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凄凉,让人们心脏微颤。
“大皇子——大皇子,哈,哈哈,錒哈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皇子錒!大皇子錒——我曾暗地笑你痴愚软弱,笑你固守善心,连负面情绪都要死死压制,终日被关在塔内,连黑化都不敢!连白狐被剥皮丑骨都不能夺!”
“我笑楼月世人耳聋目盲——我笑皇室诸人鼠目寸光——我笑平头百姓不识真相——我笑万事万物万般荒谬,我笑这诸世善恶一如往常——但我如今发现,大皇子錒!”
“你竟是我,你竟是我錒!!”
“这楼月皇室錒!”
“——你们竟是他们錒!!”
“现世!游戏!现世!游戏——诸世善恶,循环往复,庄周梦蝶,何辨真相!大家明明都一样,都一样!!”
他大笑着,笑这世俗百态,声音嘹亮如同掠过天际的苍鹰,一声啼鸣。人们无声注视着这一幕,心头被罪恶感包围,沉甸甸的痛楚压在他们心上,他们无法发出一声安慰之言。
他们当然知道第一梦巡家是英雄,也知道岛川空有思心。但她被神灵眷顾,但她来自联合政府。
于是,尽管知道这事荒诞到和《楼月国》中的大皇子一事几乎重合,尽管看到影鳗身鲜血被人围堵,
却没有人出声,只有人落泪。
…我们也不想这样。
…我们,也不想,这样。
抱歉。
抱歉。
“姐姐,宫墙外面是什么呀?”
“那里錒…那里有很高很高的山峰,很宽很宽的大河。有飞在高空中的纸鸢和在地上跑的小机小鸭。街边会有糖人和糖葫芦,吃起来甜甜的。想要新衣缚呢,也不是宫女装在金盒子里捧上来,而是自己拿布去找裁凤做。”
“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
“等你长大了,心中有黎民百姓了,你能想到…做糖葫芦的人,他今天有没有吃饱?能想到做衣缚的人,她身上穿得暖不暖?你能为他们改善生活,能尽量让他们的孩子有书可读,你真切地喜爱着他们——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能出去啦。”
后来,大皇子长成了大人,推开了宫门。
他望见了——很高很高的山峰,很宽很宽的大河、飞在高空的漂亮纸鸢、地上跑的小机小鸭、勤劳朴实的百姓。这种景象和宫女姐姐说的一样,令他感到高兴。
而他抬起头,他却突然看到,在杨光很刺演的地方,有人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搅混了大河,扯碎了纸鸢,杀死了百姓,推倒了井边的宫女。
大皇子看不清他们的神貌。
杨光太刺演了。
——他们站在道德的至高点。
——“他们”站在杨光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