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当他在天台上感知时间权柄时,连叠影靠近了他都没察觉。
那只是一个叠影的虚影,隔着理想国,连触碰他都做不到,但几乎挨到了他的肩膀。
“…话说,此时长歌还在挨冻。”叠影低头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你不回去看看吗?”
苏明安这才想起来。
对哦,还有个长歌在挨冻。
“等副本结束了,我在主神世界会请他吃烤肉。他的收获也会远超普通玩家,不需要你费心。”苏明安说。
叠影笑了:“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提前确定了你的胜利吗?都想到吃烤肉的事了。”
苏明安说:“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潜在告诉我,长歌是真实的,千年后也是真实的吗?”
叠影的眼眸动了动,祂似乎笑得更热烈了。
“…还有五天。”
“是啊,你的得意,不会超过五天了。”苏明安说。
叠影没有说话。
苏明安径直往下走去,决定不再来天台,免得再遇上。
在这之后,第五次世界游戏开始了。
除了苏洛洛与李御璇,其他人没有被选中这次世界游戏。这次世界游戏造成的混乱是最大的——因为玩家们大多是一万个时代中的人,人们在获得了力量后变得肆无忌惮,对他们所在的时代形成了降维打击。一万个时代的不少人开始崇尚高维的力量,主动投向叠影。
指挥舰也正式迈入了天世代第1年。
指挥舰独立于一万条时间线之外,但不意味着它的时间会永远凝固,否则人人都能长生不死。它会与其他时间线“并行”,当它迈入“第1年”,就意味着时间的锚点落在了“第1年”的位置上。
简而言之,目前,“第1年”成为了最重要的时间线。
副本第十三天夜晚,一位主理人走进旧神宫,恳求苏明安:
“求求您…我听说您能复生死者,复生我的母亲吧,求求您…”
除了朝颜与秦将军,大多数人不理解灵魂摆渡的本质,也不理解生命硬盘是什么,只知道神明大人无所不能,既能造出“神药”,又能复活死者。
苏明安认识这位主理人,易钟玉。曾经的易钟玉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能并肩走在一起谈笑。然而现在他们的差距,却放大到了无法触及的地步。
苏明安望着跪地的青年,回应道:“我没有你母亲的完整情感与记忆,就算复活了她,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那样也好,求您了…”青年这么恳求。
于是在这之后,常有人看见,易钟玉牵着一具形同丧尸的女人躯体,在大街上缓缓走着。
人们越发坚信了。
神明能轻易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
神明能轻易实现他们得不到的祈愿。
神明无所不能。
既然上了神位,那么理所应当——人类无法真正理解神。
苏明安望着手里越来越多的名单,垂着头。他顺随着极快的时间流速,将自己交给快速流过的时间,仿佛被凝固为了一具大理石的神像。
一次次演讲、一次次送别、一次次迎回、一次次把人们放入冬眠舱中…仿佛将蝴蝶一只只钉入标本里,以自己的血饲养之。
人们能轻而易举地赞颂他的美名,誓死为他而战,拼死打着这场拉锯战——他们却唯独做不到一件事。
——替他的灵魂承担负重。
时间推移至副本第十四天的凌晨,苏明安的意识忽然恍惚了一阵,脑中出现了一片空白。
那一瞬间他忽然察觉——
自己好像是在走…亚撒·阿克托的老路。
这个概念如同一盆凉水,瞬间浇在了他的身上,惊醒了恍惚的他。他眼神清明,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名单上模糊不清的名字被他揪成一团。
是啊。对啊。
——这不就是阿克托在世纪灾变结束后遭受的一切吗。被奉为神,被人赞颂,见证生死…然后渐渐麻木、悲怆、磨损。
苏明安现在的情况,几乎和阿克托情感共鸣里的那段日子,一模一样。
但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和他承担着相似的负重,无人苟且偷生。而他甚至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阿克托可以抛下一切,和八席隐居。而他若是抛下一切,指挥舰瞬间分崩离析。
——因为他现在走的,确实是正确的道路。
只要走下去,就一定能抵达终点的——正确的道路。
不容许他往回走,或是逆转航向。唯独向前,只能向前。
他将名单放在桌上,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对遥远的观众们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再煎熬几天,就结束了…”
副本第十四天清晨。天世代1年,1月1日。朝颜走到了他面前。
“我想把你培养成合格的救世主,现在的你尚显稚嫩,还不够。所以你的灵魂才会如此疲惫,如此负重,因为你承担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你还不够成熟。”她望着他:
“…你愿意吗?”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时间的河,从他初见她时,她就已经饱经风霜。她是独立完整的个体,却为他又开放了一片空间,接纳着年轻的他。
她的年岁远在他之上。
她的人生阅历也远胜于他,她也比他更懂如何驶好这座文明的方舟。哪怕旧日之世的方舟很快就要抵达终点,他也可以把她教的经验记到下一个副本,甚至很久以后。
明白了这一点后。
似乎就没有别的答复了。
“好。”
十九岁的神明大人点头了。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一个等式。
一个很久以前…他就明白的等式。
他的命吕树诺尔玥玥等人的命朝颜离明月萧影的命夏嘉文李御璇易钟玉这些跟随者的命六十亿旧日之世民众的命翟星七十亿人的命 一左一右,天平是平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