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点头哈腰地离开宋国公府,去通知杨慎矜,以“欺君之罪”、“陷害太子”为由,将吉温抓到御史台。
在李林甫连连损兵折将以后,吉温似乎已成李林甫的头号大将。
现吉温任比部郎中,是刑部不管理刑事的官职。
加上吉温猥琐了一年多,使刑部没有对他进行铲除。
吉温此时正在常乐坊的宅子中。
作为一个被李隆基打上“不良人”标签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谨小慎微。
不良人是打探盗贼消息的长安无赖,可想而知李隆基对他的印象有多差。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奴仆边应,边把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官袍的杨慎矜和御史台的执法兵卒。
“你们是什么人…”
奴仆的话刚还没说完,就被杨慎矜打断:“吉温在哪?”
杨慎矜此时焦头烂额,他知道明日朝堂,必有人弹劾他。
他悔不当初,相信萧隐之。
直到现在,他还认为是萧隐之泄密,不觉得为他的亡父祈福有错。
坟前出血,放在任何朝代,都是不详的征兆。
“阿郎…在前院内…”
奴仆咽了口唾液,不敢阻拦。
杨慎矜大摇大摆地进入吉温府的前院。
“杨中丞,你这是干什么?”
吉温见杨慎矜带兵前来,不悦地说道。
作为李林甫的死党,他自然知道史敬忠被抓,杨慎矜麻烦缠身。
他已经不将杨慎矜当御史台主事看待。
或许明日过后,杨慎矜就会家破人亡。
“呵!有人举报你在杜有邻案,陷害太子!”
杨慎矜语出惊人。
与此同时,吉温脸色大变。
因为他太清楚杜有邻案是如何形成的。
关系到图谶,没有一个大臣敢掺和。
本来柳绩只是看岳父不顺眼,诬告岳父。
当时吉温受李林甫托付,案情很快就查清,但李林甫令吉温驱使柳绩,当诬告成真。
柳绩被杖责流放后,自然而然地死在半途中。
现杨慎矜开口就是早已结案的杜有邻案,让吉温以为杨慎矜找到证据。
刚才的淡定从容全已不在。
“带回御史台好好审问!”
杨慎矜一招手,兵卒抓住魂不守舍的吉温。
他的家人冲出来,却不能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吉温被杨慎矜抓走。
吉温猛然醒悟,他回头一眼,示意家人去找李林甫。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右相能救他。
不然无法保证将李林甫供出来。
京兆府衙。
“韩大尹,今日休息,何劳你亲自上台?”
李琦到府后,果然看到京兆尹韩朝宗要亲自审问史敬忠。
“兹事体大,必须认证对待。”
韩朝宗答复道。
本来他和李适之关系不错,二人互相推荐。
但李瑄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道理!
“史敬忠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九品的官吏去审讯都绰绰有余,您这样是小题大做啊!”
李琦避重就轻地说道。
“牵扯到三品的官吏,怎么会是小事呢?史敬忠妖言惑众,可能有什么别有用心的目的,如果少尹要观察,可在一旁观看。”
韩朝宗沉声向李琦说道。
他当然明白揪住史敬忠不放意味着什么。
他绝不是投靠李林甫,而是有自己的政治诉求。
“既然大尹知晓史敬忠是妖言惑众的人,为何自己却听信妖言惑众的话呢?”
李琦突然间话锋一转,不顾副职的身份,向韩朝宗质问道。
“少尹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韩朝宗皱眉反问,心中很不舒服。
即便李琦是天水王、四镇节度李瑄的兄长,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京兆少尹向京兆尹质问,这是以下犯上,深究之下属于重罪。
“大尹怎么会听信战争的谣言,在终南山修建房屋,避兵灾之祸呢?到底是什么居心,才会认为天下大乱呢?”
李琦挑明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李瑄为何清楚朝宗在终南山内建筑房屋,但李琦对李瑄绝对信任。
“什么…你怎么会…”
韩朝宗面色如纸,他惊叫一声,说一半后,立刻停住。
在终南山内建筑房屋的事情,属于隐秘中的隐秘。
一有战争,百姓多有在山林中避祸,特别是那些深山老林之中。
而韩朝宗既然相信战争的谣言,那他对“仙山’”终南山绝对有种期望。
这也是他将房屋建筑在终南山的原因。
“即便有战争,也该为国效力,而非入山躲避。这是忠臣所为吗?”
李琦趁机再次厉声说道。
韩朝宗面色更加苍白。
他一向自傲,挺腰昂首。现在却如霜打的茄子一样,额头上冷汗不止。
如果李琦将这件事奏禀圣人,他的罪责会比史敬忠还大。
李隆基若得知,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尹平时不满李林甫的策令,怎么会有一天与李林甫走在一起呢?还是说以往大尹装作孤高,钓取声望?”
韩朝宗哑口无言,正是李琦穷追猛打的时候。
话中讽刺,让韩朝宗羞愧掩面,甚至忘记自己京兆尹的身份。
“念家父与大尹是朋友的份上,我就不告发你了。天水王劳心劳力,使国家强大,身为京兆尹,应该全力去帮助,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利忘掉大义。”
李琦突然把言语降为温和。
也让韩朝宗从提心吊胆中醒悟过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舒一口气说道:“那种妖言惑众,确实能让人变得一时糊涂。史敬忠也一定是这样的人。他该交由李少尹审问。”
韩朝宗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李琦没有告发他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将史敬忠交给李琦处理,他全力配合。
另外在以后李瑄的策令,甚至李瑄的变法上,他都必须无条件支持。
哪怕是被迫,他也得加入李瑄的派系。
哪怕李瑄侵害他的利益,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虽然憋屈,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清楚李琦如何得知,想毁灭证据都难。
至于萧隐之的托付,他只能说抱歉了。
随后,李琦在京兆尹监牢内见到妖僧史敬忠。
这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似佛似道的衣裳,正被绑刑室中,异常狼狈。
“快放开我,我与杨中丞、虢王是好友。”
史敬忠见有人至牢房,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喊道,一点也不自知。
“哼!杨中丞和嗣虢王因你而被问罪,你也难逃一死了。”
李琦见到史敬忠后冷哼一声。
说出的话让史敬忠愣住,脸色转而变得恐惧。
他结识的都是达官贵人,使他在上流有一定名气。
他一直以为有一天犯事,他会被保下来。
他的前辈们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史敬忠,为何将血迹泼洒在杨中丞父亲坟墓旁的草人上?”
见史敬忠安静,李琦开门见山向史敬忠询问。
“那是天兆,是杨中丞的父亲在阴间有难,需要祈福消灾。”
史敬忠当然不会承认。
他们这些游走在王公贵族之间的“高人”,想要博取贵族的信任,往往会自导自演一些小把戏。
这些小把戏屡试不爽,总有王公贵族着了迷一样被套在其中。
“既然这样,那伱就准备去阴间帮助杨尚书吧!”
李琦不信这些,冷冷地看着史敬忠。
杨慎矜的父亲杨崇礼以户部尚书致仕,他也算是一个名臣。
“不,我要见杨中丞…”
史敬忠心中害怕,他知道杨慎矜主事御史台,以为这样的大官一出马,他就会被释放。
至于嗣虢王李巨,只是一个清闲的嗣王,骗钱骗财还可以,真出事对他没有什么大的帮助。
嗣王,就是承袭亲王的爵位,往往是由亲王的长子继承。虽然号称高于郡王,实际上和郡王差不多,食邑一样,都是虚封。
和李瑄一样加实封才显得有地位,不然只能领俸禄。
“杨中丞被告与你图谶,圣人大怒,估计也难逃一死了。”
李琦诓骗史敬忠道。
这句话,更让史敬忠毛骨悚然。
他当然知道自己与杨慎矜曾夜观星象,有图谶之嫌。
“我没有!我只是为杨中丞的父亲祈福。”史敬忠连连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