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王府,池塘小亭。
李瑄静下心来抚琴,然心却不能平静。
明日一过,他就要彻底融入这个时代。
它不仅要肩负国家的使命,还要承担作为丈夫的担当,甚至以后还有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要在将来考虑的更多。
常平新法已经在最关键的时刻。豪强大族一定不会甘心,他们要土地兼并,会想出新的对策。
“噔噔…”
在杂乱无章的琴声之中,李瑄进入另一种状态,非常复杂。情绪的丝线乱成麻。
他幻想着一次变法成功;幻想着接下来的新法能够顺利;幻想着李隆基依然贤明;幻想着以李林甫为首的保守派彻底失去声音;幻想着李亨不会对他有敌意;幻想着他金戈铁马,率领精兵马踏燕云,将萌芽掐除…
他登临首席,那盛世繁花似锦。
大江南北,都开满棉花。
九州大地,物产丰富。
黄河不会咆哮,长江不会发怒。
闾阎相望,桑麻蔽野,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那驰道四通八达,驿站如繁星点点。
郡县皆有慈幼堂。
学堂与医堂,遍布乡里。
白马安抚南诏,红马跨入昭武。
百国的使者,项背相望;未有的物种争相涌入…
他在李适之膝下承欢,总角小儿围绕在身前。
庭院中梨花开了又谢…
“相公…”
见李瑄弹奏激烈,那指尖似乎有百万雄兵,琴弦紧绷将断,旁边陪侍的长离连忙按住琴弦,轻唤李瑄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
周围顿时安静。
李瑄也幡然醒悟。
希望的曙光与绝望的黑暗交相辉映,复杂的情绪将灵魂撕扯的支离破碎。
李瑄知道,这些都是他一厢情愿。
这一切,如空中楼阁,遥不可及。
他要秉持他他拜相前的心愿。
他知道历史,怎么能有这样的幻想呢?
要失去一些了!
他不能再感情用事,要高瞻远瞩,断臂求生,
“相公,你怎么了?”
长离担心地问道。
大喜的日子,相公应该高兴才是。
她心中很高兴相公终有伴侣,她没有资格嫉妒裴灵溪。
因为只有裴灵溪的家世配得上相公。
“没什么,长离,你们早点休息吧!”
李瑄向长离说道。
但长离没有离开,相公都没有休息,她怎么能休息呢?
“灵溪是个很好的女子,不会为难你们。”
李瑄突然向长离说道。
“我们一定会听从娘子的话。”长离赶紧说道。
“长离,你和霜儿不用担心将来,你们侍奉我,将来会让你们成为我的侧室,为我生儿育女。别人会觉得你们和裴灵溪有贵贱的区别,但在我眼里,会公平对待。没有人天生卑贱。”
李瑄拍着长离的肩膀,向她承诺道。
或许他的爱十分浅显,或许纳长离和霜儿,只是怜悯她们。
也或许是想成为李隆基眼中的“正常男人”,一个有欲望的正常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不是一个好男人。
在这三妻四妾是平常的时代,他将明媒正娶的妻子视为第一個女人,所以从未接触过其他女子。
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愧疚。
在心里中,不论是裴灵溪,还是霜儿、长离,他并不觉得谁比谁更高贵。
“相公,奴婢不敢奢求,只要您能侍奉您,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长离的泪水在眼中打转,感动如涟漪般在心中层层荡开。
李瑄擦拭掉长离的泪水,出亭子之外,他看向天空的月亮,不远处的长兴坊,或许她也难以入眠。
长兴坊的裴府,裴灵溪的闺房中。
“灵溪,李相可不是一般男子,一定要温柔贤淑,不可任性。”
裴灵溪的母亲柳氏和叔母、伯母,正在教育她洞房花烛夜该如何,面对夫君该如何侍奉,听得她面红耳赤,像是要滴血一般。
她双手还揪住衣襟。
最后,柳氏还向裴灵溪讲礼仪。
李瑄那样霸气的人,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在朝堂上纵横捭阖,女人别想妄图压制。
以后裴灵溪会随李瑄参加宫廷宴会,以李瑄的身份,那些贵妇人一定会对裴灵溪趋之若鹜。
要学会如何应对,不能在夸赞和追捧中,答应这些贵妇人的事情,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免让李相为难。
“阿娘,灵溪知道了。”
裴灵溪弱弱地回复道。
“以李相的地位,有三妻四妾也正常,千万不能像房玄龄妻子卢氏一样吃醋,更不能像郭槐那样善妒。以免让李相心生厌恶。”
柳氏不忘向裴灵溪提醒道。
“女儿明白!”
士族的女子,将来大概率嫁给贵族,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个时代,少女们仰慕古代的潘安,将自己的心上人视为“檀郎”。
可不单单是潘安玉树临风,更是因为他从一而终。自妻子去世后,便不再娶。
类似的人如诸葛亮等,都受到古人的追捧。
裴灵溪也希望有美好愿望,但她能嫁给李瑄为正妻,就已属幸运,无法再强求其他。
“今夜灵溪要好好休息,不要去想太多。”
柳氏想让女儿早点休息,明日再沐浴梳妆打扮。
可裴灵溪哪能睡得着呢。
一想到明天要发生的事情,心中就无比紧张。
柳氏是过来人,能理解女儿的心情,她像小时候一样,去哄裴灵溪。
幸福与紧张交织,直到夜半子时,裴灵溪才在嘴角噙着温柔睡去。
夜色浓,星更亮。
天水王府布置得喜庆,后花园中百花姹紫嫣红。
它们在夜中绽放,当清晨破晓后,它们流出泪水。
天水王府,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每月十日,为休朝之日。
在京的官吏,哪怕没被邀请,也送上贺礼。
文武大臣,保守派都碍于面子,亲自来到天水王府,祝贺宰相大婚。
包括李林甫,在李霅、李琦的迎接下,进入天水王府。
李林甫带着自己五品以上的儿子,女婿。
还有他的表侄女姜月瑶也被他带来。
在李隆基亲自过问下,不久后,她的表侄女将被李瑄纳为侧室。
宰相共同携手是不可能的。李林甫只希望万一他输了,他死了,家人不会被李瑄牵连。
李适之对李林甫这个老对手笑脸相迎,入正堂上坐。
七郎的大婚之日,一切恩怨都先放下。
一般的四五品大臣,也只能在偏厅饮宴。
由李季卿和李适之的女婿、侄子陪同。
李瑄在迎亲之前,入正堂、侧厅、后花园等地,与亲朋好友见面,
婚礼之日,不需要那么拘礼。包括李瑄同派系的大臣,只需要祝福即可。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祝贺相公!”
李瑄的亲信中有许多诗人,他们不喜欢在正堂、侧堂,在后花园池塘旁,谈聊。
李瑄出面后,杜甫离李瑄最近,他带着一名女子向李瑄恭贺道。
“多谢子美祝福,今日要不醉不归。”
李瑄握着杜甫的手说道。
如杜甫、吴道子等,都是李瑄亲下请柬。
“这是内人…”
杜甫向李瑄介绍身旁的女子。
她是司农少卿的女儿杨娧,比杜甫小十岁,长得十分清秀。
杜甫回长安,领到俸禄后,就将妻子接到长安租住。
现在长安的米还未涨价,以杜甫的俸禄,够养家糊口。
“拜见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