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瑶在临走前,抱着她不到一岁的孩子。
她也不忍离开。
但夫君远在西域,那里的荒凉,为世人所知,必须要去陪伴。
“娘子,有劳你了。”
最后,姜月瑶将自己的孩子,交给裴灵溪。
裴灵溪温柔善良,心胸宽旷,她相信一定会看好她的孩子。
“月瑶放心去龟兹,淞儿也是我的孩子,我会视若己出。”
裴灵溪接过李淞,向姜月瑶说道。
她多想一家人团聚,但夫君是英雄,有责任。
她作为正房妻子,一定要承担责任,留在长安将孩子们抚养长大。
“父亲,孩儿不在的时候,您要注意身体啊!”
咸阳原上,春风拂面,李瑄握住李适之的手。
“哈哈…七郎放心吧!为父身体好着呢。”
李适之让七郎不用担心。他每日饮酒,身体强健,还能在龙首原上开弓。
绝对不会拖李瑄的后腿。
“杨国忠拜相,我走以后,杨氏会为所欲为,她们挟持贵妃的亲情,使贵妃无可奈何。咱们家能避就避一下吧!”
李瑄向李适之提醒道。
纵然有贵妃照看,看杨国忠是小人,他不想因此成为他们家的灾难。
“都说杨国忠是小人,他成宰相,不足为惧。”
李适之很看不起杨国忠。
“父亲,谁要是非议杨国忠,就和他离得远一点。小人不择手段,李林甫之前也被认为其小人,但他有手腕钳制住文武大臣。杨国忠和他舅舅张易之一样,依仗势成,能碎玉融金。”
李瑄慎重地向李适之说道。
他知道李适之圈子里的诸王,在议论靠阿谀奉承的杨国忠拜相时,对其不屑。
但杨国忠是武则天男宠张易之的外甥,他和他舅舅一样,都属于“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
武则天晚年,二张兄弟得宠的时候,不时有人在他们的弟弟张昌仪家大门上写:“一两丝能得几时络?”
张昌仪回答:“一日亦足”。
而历史上的杨国忠也说过:“吾本寒家,一旦缘椒房至此,未知税驾之所,然念终不能致令名,不若且极乐耳。”
生不能名垂千古,那就一心享乐,好好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死了以后,哪怕遗臭万年!
杨国忠知道自己是小人,知道自己不是清官,知道自己的问题太大了,索性得过且过。
这种人是非常可怕的,做事没有底线。
比李林甫还不择手段。
“为父一定听七郎的劝告。”
李适之脸色一凛,他知道李瑄的话绝对没错。
那些老朋友喝起酒来,确实口无遮拦,连他也认为杨国忠是跳梁小丑。
他的七郎都没有成为右相,而杨国忠这跳梁小丑却成了右相。
使李适之不但难受,还对杨国忠产生厌恶。
当初杨国忠就是跟在七郎后面的跟屁虫,他看了直皱眉头。
“唉!国家啊!”
李瑄叹了一口气,又对李适之提醒:“万事万物,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有一天我派亲卫送信回来,父亲一定要听我的安排。”
“为父知道七郎的智慧,怎么会不听呢?”
李适之没想到是什么大事,他见李瑄感慨,劝慰道:“变法的事情,七郎不必介怀。我们当官的,大起大落是常态。人道三十而立,多少人三十才开始当官,五十岁进士者也不在少数,七郎这么年轻,必有再拜宰之时。”
“孩儿也坚信!”
李瑄点头,转而对李霅说道:“我远在西域,无法尽孝,父亲就由兄长照看了。”
“七郎放心!我们与父亲同住,会看好父亲。”李霅向李瑄回答道。
“灵溪,霜儿,逢年过节,代我问候父亲。”李瑄又向她的爱妻说道。
若非儿女太小,他一定会接裴灵溪她们到西域。
“夫君,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裴灵溪眼中蒙上轻雾,温和地说道。
“如果有可能,战事休。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李瑄摸了摸裴灵溪的秀发。
西域的节度使,通常两三年会回去一次。
下次回来,他必将裴灵溪接走。
到时候只需要把李奕留下来当质子即可。
“夫君以军事为重!”
纵然她的夫君英雄盖世,裴灵溪依然很担心。
她在心中保佑自己的夫君能旗开得胜。
“阿…爷…”
他的儿子李奕已经一岁半了,稚嫩地喊了一声。
依旧从之前那般,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离别。
“乖!不要惹阿娘生气,阿爷回来为你带宝贝。”
李瑄捏了捏李奕光滑的脸蛋。
“嘻嘻…”
李奕头一扭,嘻嘻一笑。
“嗯!长离,月瑶,你们上车吧!”
李瑄又看了李淞一眼,向长离和姜月瑶说道。
他的女儿蓁蓁太小,没有随车来咸阳原。
姜月瑶不舍地看了李淞一眼后,登上马车。
“父亲,我写一首诗,劳烦您传出去。”
李瑄想了想,决定再抄袭一首意有所指的诗。
他写诗不是为了装逼,而是让李岘、裴遵庆、路剑客、赵奉章、杜琎等官吏,看到李瑄的决心。
希望今后卷土重来的时候,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大臣们的拥护,对李瑄将来至关重要。
说完,李瑄拔剑在地上写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这个时候写这样的诗,非常明显。
他的新法虽然被野火烧毁,但一定会“春风吹又生”,像这春天发芽,茁壮成长的野草一样坚强。
这会给那些亲近李瑄的大臣莫大的鼓励。
这首诗表面上是送别,但人们认为这是李瑄自己送自己。
李瑄向收剑,骑上火云马离开。
不知不觉,他的火云马已经十岁。
在李霅抄诗,李适之无奈,裴灵溪和霜儿满是依依不舍的时候。
李瑄又回头挥了挥手,向父兄和妻子正式道别。
这首《草》流传长安后,确实给变革派的官吏注入动力。
让一些官吏和大族畏惧!
然李隆基看来,非常无语。
李瑄的变法之心不死,他决定让李瑄在西域多待几年,磨磨李瑄的锐气。
李瑄顺着官道,尽量加快速度。
随行还有几辆马车,是李瑄的管家沈籍和十几名奴婢。
罗兴、薛错、裴璎、浑瑊、车光倩等亲卫全部跟随。
浑瑊和车光倩,如愿以偿可以上战场。
还是跟随天水王一起,让他们更兴奋。
其他的人,就是随高仙芝一起献俘的数百骑兵,和安西的僚属。
来之前,李瑄去拜见高仙芝。
虽然是他把高仙芝挤掉,但高仙芝属于“高升”。
就算不愿意,兵部尚书也是元老要职。
高仙芝明白李瑄权势大,名声更大,无可奈何。
而高仙芝的幕僚、部将,在李瑄的请求下,全部被截留。
并承诺不会亏待他们。
包括高仙芝一手提拔的名将封常清。
虽然安西节度副大使为王正见。
但王正见属于老将,又没有权力,现封常清是安西留后,实际上的二号人物。
李瑄又向高仙芝询问一些关于安西诸国,各族的事宜…
他从高仙芝的身上,看到刚硬和冷酷。
高仙芝崇尚武力,打仗已经打出自信。
他还认为主动突袭大食,才是最佳策略。
李瑄对于高仙芝的话,不予置否。
因为他与高仙芝的战术完全不符。
李瑄并不觉愧疚高仙芝,因为他保住了高仙芝的“名节”。
否则怛罗斯之战,就是高仙芝身败名裂的时刻。
李瑄不是独自一人去西域。
此行,岑参、刘单、颜杲卿、颜真卿,与李瑄一同。
他们将作为安西、北庭经略大使的的僚属。
同时,他们的职事官都是四品和五品,西域政务上的事情,李瑄还要由他们处理。
现安西另外一个判官为刘眺。
掌书记为独孤峻。
推官为康怀顺。
行军司马王滔。
巡官为陈奉中。
副都护,兼龟兹镇守使为程千里。
焉耆镇守使为毕思琛。
于阗镇守使为贾崇瓘。
碎叶镇守使为赵崇玼。
疏勒城、拨换城等地也有军队驻扎,以衙将镇守。
另外,安西有将领李嗣业、田珍、论惟贞、白孝德、卫伯玉、郝廷玉、马璘、来瑱等。
小小的安西四镇,可谓是卧虎藏龙,全部都是安史之乱有名有姓的名将。
而且最牛的将领,除了封常清,其他的都不怎么起眼。
新将最容易施展的恩惠,莫过于提拔!
李瑄会将自己的衙门立在龟(qiu)兹。
北庭军参加战斗少,没有李瑄所知的名将,李瑄没必要去庭州。
当然,这不代表李瑄不重视北庭军,北庭军的气节,李瑄非常钦佩。
他会以抚训为主,时时派人监察,在与大食开战的时候,也会用到北庭军。
李瑄一路向西,他要先去一趟湟水城。
现在陇右军的治所在伏俟城,王难得会带着新改名的安西经略军,以及粮草、牲畜,到湟水等待李瑄。
李瑄刚离开长安一个月,杨国忠以渎职为由,贬将作监李岫至岭南。
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便附和杨国忠,出面指正李林甫大量贪污受贿,李林甫家中资产以亿计算。
杨国忠逮住机会兴大狱,让吉温对李府进行查抄。
果然获得绢锦、金银珠宝价值以亿计。
李隆基本就怀疑李林甫不臣,见老贼的资产是他赏赐的数十倍,顿时大怒。
李林甫诸子被除名流放岭南、黔中,亲党中有数十人被贬。
其家彻底落魄。
这就是失宠的代价,如果虢国夫人贪污这么多,李隆基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李隆基没有那么绝情,未牵连到李林甫的女儿们。
只是在朝为官的李林甫女婿,如杜甫的堂兄杜位等,被贬去官职,没有被流放。
曾经李林甫做一个梦。
一个白皙多须、身材高大的男子逼近自己,贴到身上推不开。他梦中慌乱,梦醒如现实,心有余悸,
李林甫醒后对儿子们道:“这人的样子很像裴宽,这是裴宽想取代我的缘故。”
所以那段时间,李林甫一直在搞裴宽,还不惜陷害裴宽的孙子裴晃。
后来信道以后,他又觉得那人是李瑄,但他想提防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李瑄势力太庞大了。
而杨国忠竟于李林甫死后继任右相,他面白无须,身材高大,样子也很像裴宽。
这才是真正吃掉李林甫一切的人!
当时杨国忠只是一个南衙禁军的兵曹,微不足道…
一个月后,地方上又传来让李隆基愤怒的事情。
郡县豪强竟然不还粮食。
要求废除常平新法,处死李瑄。
杨国忠知道这些豪强蹬鼻子上脸,是白日做梦。
他向李隆基进言后。
李隆基传诏书郡县,三个月内,哪个地方的豪强还在扰乱粮价,郡守、县令直接把脑袋传到长安。
这让还在观望的郡县长官大惊失色,他们知道李隆基发怒了,想到没有考成法和一条鞭法,又不损害自己的利益,立刻“劝”豪强大族将粮食要回。
常平新法大使是杨国忠,常平新法还在运行。
杨国忠为了赚钱,把常平新法的利息提升到两成。
这卡住了百姓的底线。
同时,百姓对杨国忠异常憎恨。
杨国忠我行我素,可不管这些,在他看来,平民百姓不用吃饱,饿不死了就行了。
接下来杨国忠在策划两件事情。
一是扳倒裴宽,举荐一个听话的人为左相。
二是发动战争,以自己为主导,成为自己的军功。
去年的时候,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死于任上,杨国忠推荐自己的好友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使。
在李瑄离开的第三个月,杨国忠就秘密传令鲜于仲通。
让鲜于仲通派人挑衅南诏。然后来个贼喊追贼,攻入南诏,活捉阁罗凤,将南诏彻底纳入大唐的版图,成为他宰相时的功绩。
在杨国忠看来,南诏就是蛮夷,以大唐的精兵劲卒,顷刻间推倒其国,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