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许太医,朱棣就来气,这家伙……治啥啥不好,用啥药啥不灵。
朱棣一听这三个字,就恨不得立即将这个许太医踹飞。
太医院其他的御医,都低头不语,他们松了口气,还好……又有一个替罪羊了。
张安世道:“我教了他一些医术,他现在水平见长,要治这病,靠我一人不成。”
朱棣便不做声了。
朱高炽看着朱高燧虚弱的脸色,自己拿了主意:“去召许太医。”
榻上的朱高燧虽是病得难受,却也不是一点意识没有,听到张安世治病几个字,不由惶恐起来。
他因为高热,所以迷迷糊糊的,可现在打了个激灵,嘴唇蠕动,好像是在说,我不要张安世治病……他会害死我。
这其实也可理解,朱高燧本身就不是善茬,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会将身边的所有人都想得心术不正。
哪怕是他这个老好人皇兄对他的爱护,他也只认为这只是皇兄表现出来的伪善而已。
过了一会儿功夫,许太医便被请了来。
他一看这场景,脸就绿了。
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每一次……都以自己被打的吐血而告终。
许太医只好忐忑地来到朱棣跟前:“臣……臣……”
朱棣大手一挥:“去和太子说。”
许太医便向朱高炽行礼。
朱高炽道:“安世说,许卿可协助他治这肠痈之症。”
啊……肠痈……”
许太医现如今,是知道肠痈是烂在人体的哪个部位的。
不过他脸色还是惨然,他现在改行做兽医了,成日拿猪来练手,确实有了不少心得,唯一的缺点,就是费猪。
许太医没底气,于是看向张安世。
张安世道:“你瞧我做什么?”
“噢,噢……”许太医战战兢兢地道:“臣蒙安南侯教诲,如今……确有一些心得,肠痈之症……若是寻常的方法,必死无疑。不过……有一方法,可能会有挽回的余地,当然………这过程十分凶险。”
朱高炽忙道:“什么方法?”
“开膛破肚……”
此言一出,朱棣一脚飞踹而来。
许太医啊呀一声。
人飞了出去。
四体落地,便躺在地上不动了,熟练地嚎叫:“万死,万死啊……”
“入你娘,破你娘的肚!”
张安世心里庆幸,你看……我就说古人不理解吧,还好是让许太医说了。
朱棣气呼呼地道:“你这狗东西,岂不是教他连死了也留不住全尸?”
死无全尸,对古人而言,是天大的忌讳。
活该这许太医倒霉。
人家朱棣都接受了自己的小儿子要死了,你非要整这么一出。
赵王再怎么缺德,可毕竟也是人家儿子,总还有感情的。
许太医惊恐,本还想嚎叫几声,可求生欲让他忍着剧痛,脑袋一歪,决定装死。
朱棣目光一转,看向张安世道:“张安世,这个鸟人看来没有得到你半分的真传。”
张安世迎着朱棣的怒色,最后还是道:“陛下,其实……这方法,确实有可能起死回生。”
朱棣一愣。
深深地看了张安世一眼,却道:“是吗?”
张安世如实道:“过程确实很凶险,不过……有救活的可能。”
朱棣道:“你若是不想救,也可以不勉强。”
张安世道:“姐夫教我治,我就试一试,不过有言在先,不敢保证能活。”
朱棣倒是道:“生死不论,你可以试一试。”
他没有再说什么,却是看了一眼朱高炽,叹了口气。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接着便背着手,踱步到一边去。
朱高炽听闻有救活的可能,却是大喜过望,拉扯着张安世,目光真挚地道:“要全力以赴。”
张安世也只好苦笑。
他走到了许太医的跟前,用脚轻轻拨了拨歪着脑袋‘停止’了呼吸的许太医,道:“起来,干活了。”
许太医这时也没有含糊,立即张眼,死而复生,然后一轱辘地翻身而起:“噢,噢……”
“去准备一下,我看……这几日天寒,正是好时候,天寒的时候……对病人有好处。”
许太医道:“下官这便去。”
他警惕地看一眼朱棣,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张安世则指挥着大家道:“找一个密闭的厢房,越小越好,所有人都不得出入,一切都听我指挥。”
开膛破肚啊。
想一想便让人觉得可怕。
可此时所有人都手足无措,自然而然,无人敢反驳张安世。
只有赵王妃,哭哭啼啼得更大声了。
赵王的许多事,她都是知道的,夫妇二人没少想着许多阴谋诡计。
现在张安世要对赵王开膛破肚,她第一个念头,这一定是太子和张安世的报复。
可张安世才懒得理她想什么呢。
又认真地看了看赵王朱高燧。
朱高燧躺在榻上,拼命地想要挣扎,眼睛勉强张开了一点,可看到张安世一张‘可怖’的脸,仿佛阴森森地在对自己笑,他顿时毛骨悚然。
只是此时,他虚弱得却只能任人宰割。
张安世显得很平静,继续吩咐道:“收拾好厢房之后,将赵王殿下抬去,我要一个长桌,要一个丝绸做的绑缚带子,越长越好……”
宦官们听罢,纷纷去做准备。
赵王妃想说点什么,朱棣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厉声对一旁伺候的宦官道:“扶赵王妃去休息,她累了。”
“父皇……”赵王妃带着哭腔道。
朱棣却是瞪她一眼,赵王妃便吓得噤声了。
没多久,那许太医像上坟一样,带着他的工具回来了。
随即便像跟屁虫一样,随时跟着张安世。
张安世无语地道:“你快去准备你的啊,老是跟着我做什么?”
许太医可怜巴巴地低声道:“我……我怕一个人……”
张安世叹了口气,便道:“别慌,听我的。”
许太医倒是稍稍安静下来。
张安世这才道:“这些日子,你练得如何了?”
许太医明白张安世问的是什么,便道:“尝试三十九头猪了,切什么的都有,不过死的比较多……切这肠痈,会不会……”
说着,许太医脸上又不自觉地溢满了担忧。
张安世却是显得淡定多了,从容地道:“放心,这肠痈叫阑尾,阑尾这东西的好处就是,切了也不影响,但是最需注意的是……防止伤口感染。所以,首先要确定好部位,其次,切口越小越好。其三,就是手术一定要快。”
许太医不由道:“为何这阑尾……切了没事?”
“因为这玩意是多余的。”
“多余?”许太医心里越发的好奇:“为何会多余?”
“以后和你讲,到时候我们讲一讲人体不同器官的功能,先切了他娘的再说。”
“噢,噢。”许太医点头。
张安世又道:“在人身上切过吗?”
许太医道:“尸首算不算?”
张安世道:“不算。”
“那没有。”许太医道:“下官心慌啊!”
“别慌!”张安世道:“你当他是尸首吧,反正他是肠痈之症,就算不治,反正也是死的,大不了到时候将切了的东西塞回去下葬,照样还是齐齐整整的。”
许太医有点想哭,却还是点点头:“侯爷,到时出了事,你一定要为我美言呀,你也知道陛下的脾气,他没了儿子,一定会迁怒于下官的。”
张安世为了缓解他内心的紧张,便拍拍他的肩道:“陛下已经说了,就算出了事,也不怪你,不但不怪你,还要赏你。”
许太医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哭个啥?”
许太医道:“侯爷,您就别愚弄下官了,陛下是什么性子,我会知道吗?”
居然没骗到他,这就有点尴尬了。
张安世只好尴笑道:“准备去吧。”
古人其实早有手术的经验。
比如……阉割。
想想看,皇宫里成千上万的宦官,每年要阉割多少人,而且存活率,一直都很可观。
由此可见,手术这玩意,靠的就是甲方的需求。
只要有需求,总会有人有方法。
所以许太医在得到了张安世指点之后,便特意去了阉割的师傅们那儿,得了不少的指点。
怎么切,切完之后如何处理,这都是一门大学问。
再加上张安世这边,有更好的消毒以及消炎的药水,连阉割的师傅们,都觉得这玩意比从前的草木灰有用得多,因而也大量地从栖霞采购。
只是这玩意产量低,毕竟只能土法熬制,价格也昂贵。
可许太医得到了张安世的赞助和支持,却不需考虑这些。
他熟练地开始对手术室进行消毒,又取了一个箱子,将自己从栖霞炼钢作坊那儿特制的各种手术用具取出来。
有刀、夹钳、镊子、锤子、小锯、斧头、钉子……等等。
对这些,也要进行消毒的处理。
紧接其后,便是确定每一个流程。
这朱高燧被抬了来。
人直接被绑在了长条桌上,他的求生欲,终于让他清醒,而后嗷嗷大叫。
好在绑得比较死,就好像肉粽子一般,身子动弹不得。
张安世笑嘻嘻地道:“殿下,你忍一忍……”
朱高燧惊恐地道:“张安世……我……我错啦,你饶我一命吧。”
张安世道:“我这是在救你。”
朱高燧哭了,泪流满面地道:“你不会有这样的好心,我说……我都说……我当初……确实昏了头……我该死……可是……可是……我们也是亲戚啊……”
张安世反而不耐烦了,道:“入他娘的,他怎么这么多话,堵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