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鱼找到陈沉的时候,包括石大凯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场地也被清空。
这里说是公共休息区,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相对开放的小院子,安保难度并不大。
于是,小鱼也没有太多顾忌,而是直接坐到了陈沉身边,探着头去看他的伤口。
“张力性气胸,比我当时还要更进一步。”
“能活下来,你体质真的算是好的了。”
“现在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吗?”
听到小鱼的话,陈沉微微点头,回答道:
“应该还算好,至少目前来看,正常活动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也不知道是医疗技术发达了还是本来就伤得不严重,不过回想起来,总感觉自己当时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像是做梦一样.”
“气胸就这样,致死率高,但预后一般都还不错。”
小鱼明显松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总之,再有个一两个月,你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
“到那个时候,我再给你新的任务。”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还是个伤员,你就已经开始在这给我预定任务了?”
陈沉冲着小鱼翻了个白眼,后者呵呵一笑,反问道:
“难道你就不能从另一个角度解读吗?”
“两个月之后再给你新任务,就意味着这两个月之内至少你是没啥事情可做的。”
“两个月的假期,我想想都觉得眼馋,你还不满意?”
“那不一样。”
陈沉瘪了瘪嘴道:
“你是编制内,我是外包,福利待遇没法比,难道工作量还要朝你看齐吗?你没听过什么叫规范用人限岗限责吗?”
话音落下,小鱼差点没被陈沉噎了一跟头。
停顿了好几秒,她才好笑地问道:
“.我发现你这些东西真的是说得一套一套的,到底从哪学的?”
“那你就别管了。”
陈沉满不在乎地答道:
“你要非问,那就是跟着新闻联播学的。”
“那你这新闻联播看的挺透彻――叙利亚有电视吗?”
小鱼调侃地问道。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陈沉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直奔主题吧。”
“我的身份问题,到底指的是什么?”
“还有你说有个方案了,到底是什么方案?”
看陈沉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小鱼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跟你讨论过了。”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兵,哪怕是一个跟我们存在一定程度合作的佣兵,你的身份都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很显然,你并不普通,同样,你跟我们的合作也并不普通。”
“所以,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说到这里,小鱼刻意停顿了一瞬,看到陈沉点头后才继续说道:
“这个问题拆分下去,总共有两个关键点。”
“第一,我们具有合作、且能继续合作的合理性。”
“第二,在敏感问题上,具有可控性。”
“说白了,就是.”
“既要用我,又能在必要的时候迅速切割。”
陈沉插嘴说道。
他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完全没有任何小鱼预想中那种不悦、或者是愤怒的反应。
事实上,陈沉根本就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愤怒的。
虽然,北边要做的身份确实是把自己当做工具,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在北边利用东风集团的同时,东风集团同时也在利用着他们手里那些能被利用的东西。
在这样的前提下,双方的关系才是真正从从属关系转变成了合作关系,自己和自己的东风集团才能有更大的自主性、更高的自由度。
给北边打工固然好,当个外包人员更好,可如果真入了编,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而就做不了了。
所以,陈沉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小鱼真正把这个结果说出来的时候,他反而是有种石头落地的放松感。
还没等小鱼继续说话,他便抢先开口道:
“这样的原则我可以接受。”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不会再被允许越过边境了?”
“那倒也不是。”
小鱼摇摇头,回答道:
“旅游、观光随时欢迎,做生意、上学读书,可以操作。”
“甚至哪怕你想在这边投资设厂开公司,我们也可以批准。”
“但是,你没办法像其他一些人一样,拿到居留证。”
“你只能是个外人。”
“一个有比较特殊的外人。”
陈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随后,他郑重回答道:
“完全没问题。”
倒是小鱼,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显得有些意外。
看着坦然的陈沉,她略有疑惑地问道: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我还以为,这个方案会让你很难接受的。”
“实际上在内部讨论的时候,我们也提出过质疑。”
“有一些人认为,无论从掌控你的角度、还是从拉拢你的角度,这个方案都没有展现出应该有的诚意。”
“甚至有人觉得,在方案提出之后,你会立刻跟我们翻脸。”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算是正中下怀?”
“正中下怀不至于。”
陈沉摇摇头,回答道:
“有些事情,就只有一个标准答案。”
“我不可能强求你们把112这个问题算成113,那不可信,也不可能。”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们这些出生在蒲北的人,身上总是有洗不清的原罪。”
“有一段时间,我确实是想洗清原罪,换个更好的世界生活。”
“但现在想起来,洗清原罪的过程,会给我们带来新的负担。”
“等罪洗清了,那些负担也就丢不下了。”
“东风集团,就是我现在的负担。”
“实际上,你们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我猜,最终拍板这个方案的人不是你,对吧?”
小鱼默默点头,没有愚蠢地去问“你怎么猜到的”,因为很显然,陈沉已经把自己这边决策层的心理完全摸透了。
是的,正如他说的一样,他的原罪早就已经洗清了。
哪怕是最严苛的决策者,在这种时候也是不会吝啬于给他一个“更好”的身份的。
之所以最后停留在了这一步,本质上说,就是想把他的根基留在蒲北,留在国境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