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已经行动了!
罗斯人觉得在不使用的时候把船推上岸是理所当然,他们不觉得推船是大问题,哪怕是费些力气都是值得的。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三百个兄弟必须合力方可拉动一艘大船入海。
船底扁平的阿芙洛拉号,她略略向左舷偏斜一点点,并在松木上缓慢滑动。
看热闹的数千人集体欢呼大船的移动,闹着整个峡湾陷入悠长的轰响中,唯有纤夫一言不发。
三百人拉动一艘排水量五十吨的船,加上油脂的润滑,牵引不再是难事,却也不是容易事。
留里克和奥托一直走在队首,并紧张看着船只的运动。大船身边还有一批人,他们是造船匠和一批扛着木桩的勇士,所谓万一船只意外侧翻,他们需要第一时间插入木桩,避免麻烦事发生。
好在罗斯人拖拉船只经验丰富,加上在打仗时候练就的结阵本事,三百人的步伐高度统一,他们即便一言不发,船只还是稳速移动,并在众目睽睽下移动到祭坛处。
大船到了她正确的位子,戴着鹿角盔的露米娅努力昂起着前所未有沉重的头颅,她站在大船的橡木龙骨的正前方,感受着自己的渺小,还有这艘船的伟大。
一切换若梦幻。
她陷入一种不可明说的发呆中。身着盛装的留里克急匆匆走来,扯了一下她的手:“大船到了。露米娅,该你了。”
“是…是的。”
“你?你感觉震撼了?”留里克低声笑道。
“这是一艘大船,太巨大了。”
“那就让她早点下水。露米娅,完成你的任务,族人们、维利亚祖母都在看着你的。”
不错,六千双眼睛聚焦在大船和祭坛处,露米娅无疑也是整个部族的明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祭司已经实质上的换了人。一个养鹿人女孩也配做罗斯人的大祭司,神的授权是真的吗?大多数人还是笃信眼见为实,唯有她将这次启航大祭祀做好,人们才会真的认可她。
露米娅有一点巨物恐惧,她这一生还是首次见到如此大的船,心里也由衷的为主人高兴。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留里克催促道。
“好,我们开始。”
露米娅扶了扶自己沉重的头盔立定了身子,见状,留里克识趣的离开,静候仪式项目按部就班的进行。
聒噪的场面很快因为孩子们的歌声安静下来,那些身着素服头戴花冠的女孩,正用她们空灵的歌喉烘托起祭祀的神圣。
有一些歌谣就是罗斯人的传统民歌,就美感而言,它们并不能让留里克感动。
唯有一首歌《动荡的青春》,它是留里克本人刻意交给孩子们传唱。这首歌可是朗朗上口又颇为励志,留里克把歌词因地制宜的做了修改,这就变成了督促罗斯年轻人奋发有为的赞歌。歌词里,比如说“动荡”变成了“挑战”,“我的心向着远方”变成“我的心想着远方的财富”。
那些中年人都将作古,部族的未来需要所有的年轻人和孩子。留里克实在知道给他们提出一些伟大目标实在超前,他们扩张、他们战斗,为的就是财富与他人赞誉。譬如这次大祭祀,为的就是让大家在追求财富的航路上心安。
孩子们的歌谣让大家都很快乐,甚至有人跟着哼唱起曲子,填进去一些奇奇怪怪的词图个乐子。
歌谣就是祭祀的序幕,带着一批战士于一旁观摩盛况的奥托,不由得暗自佩服在搞排场方面,儿子还挺会玩。
祭祀中的许多项目,干脆就是留里克听取了祭祀们的初步安排后,对其进行的大改,露米娅最是听他的,这便按照剧本演下去。
一个素袍少女站在祭台高处,她流利地咏唱者古老的祈祷词。她歌颂诸神,也歌颂罗斯先祖。
她祈求神降下祝福,不仅仅是求得今年的贸易季所有船只平安,更是求得大船平安如水。
“诸神啊!请接收您的儿子,代表全部罗斯人的供奉。”露米娅张开双臂,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震颤,只因那鹿角盔太沉了。而距离祭坛较近的人,下意识的觉得新晋大祭司,正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侵彻整个身躯。
在这难得的全部族机会,留里克借助大祭司之口,坐实了自己“神之子”的身份。他以前是所谓的“被奥丁祝福的孩子”,现在的他身份更加高级。
话毕,露米娅索性来了一记大幅度的震颤,接着直接跌坐于祭坛。她的意外行为,瞬间引得族人们哗然。
她慢慢站起来,撕扯着嗓子吼道:“跪下!奥丁在索要他的供奉。”
数以千计的人没有任何的怀疑,他们纷纷跪下。平凡者双膝跪地,战士皆行单膝跪地礼。温柔的阳光播撒在人们的背上,他们感觉温暖,也感觉到神圣。
如此场面留里克也为之一惊,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在单膝跪地,许多人的眼神都在瞪着他这位“神之子”。
伴随一声金属的嗡嗡声,留里克拔出了他的短剑,径直走进石船祭坛。
那些年长的下级祭司,她们皆用布遮住鹿的眼睛,将之全部强制的摁在地上。
留里克也不含糊,他狠下心来,挨个戳穿鹿的后脖颈使之瞬间毙命,再割断其血管。
鹿血染红了祭坛,甚至在流向大海。
在大家惊心动魄的注视下,露米娅殷虹的双手高高举起一块鹿肝,当众宣布:血管的走向是吉祥。
这一切都是必然的,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吉祥的答案,无人质疑。
露米娅将鹿肝缓缓放入青铜托盘,她看了一眼留里克,深深点了点头后,举起了右臂,亮出剪刀手。
早已做好准备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大祭司发来的一记信号,不从从何处传来一声吼,那三百名拉船的壮汉开始了新的行动。
人人都意识到大船终于要入海了,这不,海滩上即刻被让出来一条路。
有的壮汉依旧拖拉着绳索,更多蛮力如公牛的汉子,五六十人合力抱着一根粗松木。
有两根松木抵着船尾,大家合力,又是拖拽又是推,终于将阿芙洛拉号推到了一处临界位置。
“兄弟们!大船下水啦!我们快撤!”是造船匠霍特拉,他以苍老的嗓子发出最大的吼声。
所有壮汉紧急躲闪,只因大船如同坐滑梯一般,在倾斜的涂满油脂的松木之路上,狠狠的砸入海中。
大船掀起来前所未有之大浪,海浪怕是有六米高,可是给近岸围观的人洗了一把脸。
六千双眼睛看到了,当大海稍稍恢复平静,那大船正剧烈的左右摇晃,并逐渐恢复了平静。
阿芙洛拉号,她终于入海,终于漂浮在罗斯堡的峡湾里。她丝毫没有倾覆、下沉的可能,甚至还因为惯性,缓慢的向着海湾深处漂去。
好在岸上的壮汉纷纷牵动绳索,完全驯服了这艘大船。
人们欢呼了,沸腾了。造船匠们激动中泪流满面,也有人长出一口气,感慨自己造就了一个伟大的存在。
留里克,他刚刚洗完了手,就被卡洛塔、艾尔拉两女抱着欢呼,可他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撇。
这的确是值得欢呼的场面,却也仅仅是一个开始。
船只在运动,牵动绳索的人逐渐将船艏对准海岸。
那尊最近雕刻的船艏“木头少女”,她就是阿芙洛拉号的灵魂,也是一个大家愿意相信存在的幸运精灵。阿芙洛拉正以她的平和面对着沸腾的罗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