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作为今年才成为国王合法的女婿吉尔伯特,他自觉实在需要向洛泰尔王证明自己根本不是绑架公主的劫匪,恰恰是国王的大忠臣。
吉尔伯特索性站在马镫上,探着头观摩战场。
“敌人援兵就要来了,他们的箭失依旧犀利。如果…我真的撤了就是懦夫。”
“下马作战?”
“对!那就下马作战!”吉尔伯特心里也没底,他看到了列日城的惨剧,如今又看到马斯特里赫特的火越烧越旺。一定是诺曼人故意纵火,这样就有两座法兰克大城遭遇残酷摧毁,身为拉蒙高伯爵倘若不能阻止这群诺曼人,下一个被毁灭的一定就是自己位于马斯河上游的那慕尔城。
他干脆以身作则,下了马的吉尔伯特示意部下全体照做。
并大声呼吁:“骑士们!战士们!比如击败这些诺曼人,如果我们失败了,那慕尔城就将燃起冲天烈火!为了我们的妻子、孩子!为了我们的财富和土地,跟着我冲吧!”
因为,这些战士真的有妻儿真的有土地,身边就是燃烧的城市,事实摆在这里容不得拉蒙高军士兵怀疑。
见得年轻伯爵做出重大决意,暂且撤出战场的法兰克常备军战士纷纷下马,此刻就把吉尔伯特当做大将,于是八百余人投入战局并不明朗的厮杀。
但是,蓝狐亲自带领的罗斯军最强战力开始登陆。
罗斯王国常备军第一旗队,战争打到现在,这支部队几乎没哟遭遇伤亡。绝非他们神功附体,完全在于远超当今西欧时代的重甲带来了绝佳防御。
该部队出身自国王的亲兵卫队,每逢血战往往作为战术预备队,就以“罗斯版本狂战士”的姿态主司破阵专职乱砍乱砸。
战机稍纵即逝,作为最高指挥的蓝狐这番一改往日姿态,他带着穿戴胸甲的战士们登陆后立即投入厮杀。
可突刺的战斧奋力砍杀法兰克军,亦或是勐然挥动硬生生把敌人夯晕。
就算皮甲铆接了大量铁片又如何?在有着钢制尖刺的特色战斧攻击下,法兰克军甲衣形同虚设。这就是罗斯军的傲气所在,只要战斗变成了步兵激战,防具与武器乃至是士兵体型皆占优的罗斯军精锐顺理成章的开始扭转战局。
他们直接与投入战场的吉尔伯特的拉蒙高军展开厮杀,现在双方都事实上投入了自己的战术预备队,双方再无新兵可派。
铁剑砍在胸甲上被弹开,一番噼砍戳刺杀不死敌人,奈何不是剑刃断裂就是严重弯折。
丧失了武器的人遂被罗斯军以特色战斧与钢剑杀死。后者索性连圆盾都省了!盾就背在身后,保护士兵防御稍显薄弱的背,就像是背着大龟壳,双持的战俘则如砍瓜切菜般完全压制着法兰克步兵去打。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人就是冲不动了?那是什么?一群铁人?”
吉尔伯特都怀疑人生了,他的军队正面看起来敌不过诺曼人的生力军,又要忍着持续不断的箭失和标枪。
尤其是那些该死的标枪,他们的存在愈发显得致命。一根标枪能洞穿两名战士的身体,甚至还有奇怪的弹丸砸过来。
挤在战场上的法兰克步兵阵型愈发密集,越是如此就越便于坐拥大船的罗斯海军与工程兵居高临下持续输出。由于润滑扭力绳索与滑道的膏油大部分拿去制作火把参与纵火,以至于现在高强度输出又缺乏润滑的扭力弹弓的耐久快速消耗,终于有弹弓的扭力单元崩裂,一座阵位宣告崩溃。
不必慌,不是还有十字弓吗?丧失了阵位的海军士兵依旧居高临下射击弩箭,乃至就用简易的投矛器将标枪甩出。
真是多亏了留里克为这次远征做足了准备,也多亏了行动到现在才经历整场作战最严重的血战,本就为大专储备的武器终于派上了用场。
而敌人一定就是情报里的法兰克西方驻军,最终还是和他们厮杀起来了。
五百重装胸甲步兵踏着人与战马的身体全力压制,打得拉蒙高军节节败退。
越来越多的法兰克战士被杀,强大的军威逼着他们连连后退。
终于,是拉蒙高军的下级贵族们率先崩盘。自己的骑士主子战死,扈从们一哄而散。估计是打不赢,骑士带着自己的扈从脱离战场,只想着骑马撤退。
见此状况吉尔伯特的勇气也在迅速消散,并非自己懦弱,实在因为诺曼人都是怪物,他们居然刀枪不入这可怎么打。
他想到了逃,就在犹豫不决之际,就在一处倒毙战马旁边,他清楚看到了一具特别的死尸。
“是他?特里斯坦?!”
即便甲胃粘了大量泥巴,他还是通过甲衣的细节部分认出了这位老将。
“你…其实在第一轮冲锋就战死了?你都死了,我怎么办?!”头皮发麻的吉尔伯特信心彻底崩溃了,连国王任命的将领以身殉国,自己也要去死吗?不!已经打不赢了。如果现在不撤,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撤!撤吧。我们撤!撤回那慕尔城,我们坚守…”
他言语慌张,就在亲兵的陪同下主动脱离战场。
见得伯爵大人在逃,拉蒙高军还在坚持作战的士兵索性放弃自己的阵位跟着逃亡。
逃亡引起连锁反应,就像是拔河的双方不分胜负,一方显露颓势之际终因有人放弃而导致全局崩盘,法兰克军彻底崩了,甚至他们撤军的后背仍被罗斯军当做一个个箭靶。
一边是逃亡,一边是追击。
罗斯联军顾不得疲惫也顾不得一身的泥巴与血污,仿佛一条条从泥浆钻出的鲶鱼,又像是一群发黑的怪物,追着同样衣着不整一身泥巴的法兰克。
双方毫无阵型可言,落败的拉蒙高伯爵这样赶紧撤出战场,他找到自己的坐骑麻利上马,双腿勐一夹马腹,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在他的后面是逃亡的部下,以及丧失了高傲的法兰克常备军。
最后是那群如同撒旦使徒的诺曼人在追击,人的一双腿如何跑得比马快?
也许现在再整顿人马,将脱离河畔船只掩护的诺曼人吸引到内陆,骑兵又能发动一次碾压。
奈何人心已经散了,吉尔伯特无法以个人之力迅速控制全局,再说有大量的军队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兵,先不提能否止住颓势,那些家伙本就不归自己指挥。
“我已经尽力了!国王的常备军都打不赢,我能打赢?我要是战死了,整个拉蒙高都要崩溃,我的儿子才刚刚出生,一个稚嫩的小婴儿如何在乱局中保卫我的封地?岂不是要被弗兰德斯人吞并?”
吉尔伯特确有这样的顾虑,他可以用此理由为自己的逃跑于未来向国王本人开脱。
可他还是做了懦夫。
披着重甲的罗斯军重步兵根本没有能力加入追击,老将格伦德亲身打到现在,他觉得再打下去自己不被敌人杀死,就是碍于这一身重甲活活累死。
“懦夫!你们去死吧!”
“法兰克人继续战斗啊?我的剑还要饱饮你们的血!”
重装战士追击不动只能原地叫骂,格伦德喘着粗气呼吁兄弟们:“都别嚷嚷了!打扫战场,找到我们的伤者,把弥留的敌人杀死。”
说罢,他犀利的眼神也盯着逃亡敌人的背影,他看到好似是约塔兰人亦或是丹麦人,他们居然开始俘虏敌人遗留下来的战马。
看来法兰克军是真的败了,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战马就无法组织骑兵。
“这样…是我们赢了吧?”
突然,老将格伦德力竭倒下,他身边的战士急忙围过来。还以为自己的老大受了重伤,听到的却是老大带着笑意的低语:“别管我,让我休息一会儿,让我晒会儿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