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洁看起来年龄没有那么大,那是因为他有九品的修为,寿命比正常人长了三分,他原本是京城之外一座县里的衙役,在三十六岁那年成了杀道九品,而后上下打点,进了掌灯衙门,在衙门当了十九年的白灯郎,如今已经五十五岁了。
他妻子只比他小一岁,又因为没有修为,看着比他要苍老不少,两个儿子一个三十五岁,一个三十一岁。
这两个儿子早就成家了,这还算得上孤儿寡母?
怎么算,不重要,重要的是武栩闹这一出,是为了要钱的。
灵堂里哭声一片,钟参要是再不表个态,事情就尴尬了。
“王世洁为国殉职,我必将此事禀报陛下,恳请抚恤。”
这意思就是帮你们要钱去。
钟参临走时又说一句:“武千户,晚上到正堂一叙。”
……
钟参走了,武栩收了眼泪,让人先安顿好王世洁家眷,随即把两名红灯郎叫到了正院明灯轩之中。
明灯轩是武栩的办公场所,是一座灯烛长明不灭的书斋。这座书斋不大,但隔音极好,寻常人哪怕贴着墙根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武栩坐着,两个红灯站着,这证明武栩要发脾气了。
“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告诉我,是谁对王世洁动了家法?”
易旭楼连忙说道:“卑职未曾!”
陈元仲也道:“王世洁不在卑职管辖之下,卑职未动家法。”
易旭楼闻言,看了陈元仲一眼,心中有了些推测:
武千户既然说是动了家法,那就证明他查到了线索,肯定是陈元仲暗中做了手脚,却又要嫁祸在我身上。
这厮面善心狠,到了这把年纪却还使这暗手,易旭楼暗自怀恨。
武栩又道:“王世洁恶行累累,动了家法也是应该,可你们事先应该知会我一声。”
两名红灯郎连连否认,武栩大手一挥:“此事作罢,你等且记着,管好部下,留意分寸,休让他们再胡言乱语,尤其是你部下史川!王世洁因公殉职,被他说成自相残杀,却把整个衙门拖进了浑水!”
史川是陈元仲的部下,陈元仲道:“这事正要和千户商议,史川仗着是武威将军的族弟,平素狂妄惯了,属下这次真想动家法。”
易旭楼在旁道:“你想杀他?”
那是武威将军的族弟,你可掂量掂量。
陈元仲摇摇头:“杀他倒不至于,但在危急之时,这厮摇唇鼓舌,险些让我等犯下大错,这份罪责却须好好惩戒!”
易旭楼闻言,心里更加恼火,什么叫“险些让我等犯下大错”?你当时不在,衙门里只有我一个红灯,你直接报我名字得了!这不就是说我偏听偏信吗?
武栩点点头道:“是该惩戒了,狠一点,给他留个记性,若是觉得不服,且让他去武威营寻他族兄去!此外,今晚巡夜,各值不得有丝毫懈怠!”
……
当晚,武栩去了皇城司正堂,钟参准备了些酒菜,两人小酌了几杯。
客套话说罢,钟参进了正题:“伯封,你且实话告诉我,王世洁到底怎么死的?”
武栩道:“实话不都说过了么?巡夜遇贼,因公殉职。”
钟参冷笑一声道:“要是别人我就信了,王世洁是什么人你当我不知道?皇城司的名声被他败坏了多少?若是你动了家法,此事我也不会追究,恤赏我帮你要了,白银二百两!可你得跟我说实话!”
武栩道:“只要能要来恤赏,你就当是我动了家法。”
钟参皱眉道:“什么叫我当你动了家法?”
武栩放下酒杯道:“你到底担心什么?”
“我担心此事和今日的邪祟之事有关,案发至今,已有七十多名女子失踪,刑部正被火上烤着,我可不想和这事有什么牵连。”
武栩闻言,倒也有些兴趣:“刑部查出线索了么?”
钟参喝了口酒:“线索倒是有一些,说是京城来了一群人牙子,伙同作案,刑部正在私下搜捕。”
人牙子,就是人贩子。
武栩拿起酒杯,也喝了一口:“你信么?”
钟参笑道:“信个屁!人牙子疯了怎地?来京城做这大案子?京城的女子更值钱么?犯得上他们豁出这条性命?这是刑部找的托词!”
武栩给钟参倒了杯酒:“指望刑部那帮废物,这案子肯定破不了,你且等着吧,到最后还得落到你头上。”
钟参放下酒杯道:“我且把话跟你说清楚,不管武威营、青衣阁还是你掌灯衙门,谁都别和这桩案子扯上关系,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武栩笑道:“跟我们翻脸有什么用?把你牵扯进去的肯定是陛下,皇命难违,你能躲得过去吗?”
钟参长叹一声道:“躲过一天是一天,这案子背后有大来头,却不知道要出多少人命,告诉你手下人,这些日子加着小心,遇到事情,顶得住就顶,顶不住就撤,可千万鲁莽不得。”
武栩耸耸眉毛:“本分却不要了吗?”
钟参道敲敲桌子道:“本分要,性命也要!你知道我性情,死的我不理会,我只管活的,王世洁这事就此作罢,改日我叫人把恤赏给你送去,你看好了提灯郎,不能再出人命了!”
……
当晚,徐志穹跟着孟世贞巡夜,走到街上,看到了不少卖花的。
“今夜卖花的怎么这么多?”徐志穹倍感诧异,难道大宣也有情人节吗?
孟世贞笑道:“傻小子,今天二月十五花朝节,刚发了俸禄,你且买一株好花,送给心上的小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