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撇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志穹没认真听公孙文说话,一直在看他的书,这一章叫做君恩胜于亲恩,下一章叫做君恩胜于天恩,整本《智心言》主旨只有一个,君主的恩情胜过一切。
在大宣,尤其是在儒家修者之中,这类言论并不罕见,但像他说的这么露骨的独此一份。
难怪太子如此厌恶公孙文,他的思想和太子极度不合。
太子连连摇头道:“此皆谬论,全是谬论!”
太子认为这是谬论,证明徐志穹没看错他。
公孙文叹口气道:“殿下说这是谬论,且问殿下,何为正论?”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是正论!”
公孙文摇头笑道:“此愚者之论,专说与愚人,殿下岂可信以为真?”
太子怒道:“你说智者便是智者?你说愚者便是愚者?凭甚来?今日非跟你争一个是非对错!”
公孙文点头:“殿下要争是非对错,在下奉陪就是,先问殿下一句,何谓对?何谓错?殿下可否指点一二?”
两心之论出来了,公孙文开题了,他在挑衅太子。
太子没怂,当场接招:“杀人便是错,你还能讲出歪理来么?”
公孙文放声大笑:“殿下武断了,依智者之心,杀人无错!”
太子道:“怎就无错,你且说来!”
公孙文道:“依愚者之心,杀人便是有错,依智者之心,杀一十恶不赦之贼,何错之有?非但无错,反倒有功!”
太子怒道:“莫要饶舌,我说杀无罪之人便是错!”
公孙文摇了摇折扇,喝了口茶:“此依然是愚者之见,如有外敌犯我大宣,两军各为其主,何罪之有?我军杀敌立功,难道有错?”
太子咬牙切齿,转脸看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低着头,一语不发。
公孙文沉下脸道:“依智者之心,杀人无错!杀人若有错,只因愚者所为!殿下还有何话可说?”
太子不语。
公孙文道:“殿下这是认输了?”
“输了又能怎地?”
“在下有言在先,若是殿下辩的过我,我日后再也不来东宫,今日殿下输了,明日要到天章阁听我讲学。”
太子恨道:“明日还要听你讲学?”
公孙文收起折扇道:“殿下输了不认么?”
太子再度无语。
“既是认输,某明日便在天章阁恭候殿下,殿下却不可爽约。”
说完公孙文拿起《智心言》,接着讲学。
一讲就是两个时辰,太子青筋暴起,徐志穹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送走了公孙文,林倩娘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轻叹一声:“这人辩才当真厉害!”
太子冲着徐志穹发火:“且说你是我兄弟,怎就不帮我出口气?”
徐志穹耸耸眉毛:“却说这气要怎么出?”
“你辩不过他,骂他两句也好!”
徐志穹摇头笑道:“这人皮厚,骂又骂不疼他。”
太子一脸沮丧:“明日还要到天章阁受他羞辱。”
“他还敢羞辱殿下?”
太子苦笑一声:“你以为他为什么要逼我去天章阁?他每月在天章阁讲学一次,公主、亲王、郡王、世子纷纷到场,他肯定又要找我辩论,届时还不知受他多少讥讽!”
徐志穹一皱眉:“这厮不知死活么?”
“他背后自然有父皇授意。”
太子长叹一声,不愿多说,徐志穹笑道:“殿下不必担忧,明日他再敢羞辱殿下,我必定让他颜面扫地,再也不敢来东宫。”
太子一惊:“这话当真么?”
“当真!”
林倩娘低声道:“他那两心之论毫无破绽,徐郎不可自取其辱。”
徐志穹在倩娘耳畔道:“且把酒窝让我亲个够,明日定叫他体无完肤!”
林倩娘低下头,脸臊得通红:“酒窝,却好说……”
必须让公孙文远离太子,否则大宣万劫不复。
……
秘阁之中,昭兴帝一觉醒来,气色甚好,随手翻起了解梦之书。
陈顺才叫人送来了睿明塔,昭兴帝随手摸了摸塔顶,睿明塔亮起了三层。
他已经恢复到了七品修为。
陈顺才甚是欢喜,连连赞叹道:“陛下洪福,隋侍郎真乃神人也。”
昭兴帝冷笑一声:“说什么神人?终究是人而已,是人皆有用处,用过之后还是一介凡夫,传公孙文进谏。”
陈顺才命人撤下了睿明塔,叫人把公孙文领进了秘阁。
昭兴帝问道:“你见过徐志穹了?”
“见过。”
“其人如何?”
“愚钝不堪。”
昭兴帝摇头:“此人颇有心计,汝不可大意。”
公孙文笑道:“明日臣让他在恼羞之中,尽显痴蠢之态,皇室这口恶气,也就算出了,皇室所受的冤屈,也该有个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