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太子趴在积雪之中,默默注视着身下的小路。
在他身边还趴着五百多名军士,他们在雪中趴了整整一天。
内侍吕运喜心疼坏了:“殿下,我跟那个姓陶的阴阳师说过了,她一会布一道法阵,把殿下送到暖和点的地方歇着!”
太子看了吕运喜一眼,压低声音道:“再多说一句,我就割了你舌头。”
吕运喜都快哭出来了,他是真心疼:“奴婢不多说,奴婢一句也不多说,殿下,你说你跟着他们来这作甚?”
这里是涌州之北的一座大山,也是整个大宣国最北的疆界,名叫缓骛山。
缓骛的意思是缓慢的行走,在这座山上,无论车马还是行人,走的都很慢。
因为山势陡峭,山路艰险,再加上雪天湿滑,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悬崖。
但这座山是图努进入涌州的必经之路,楚信收到了谍子密报,图努今日将有一批粮草途经此地。
以前这样的密报没有任何价值,图努想送多少粮草,楚信都无可奈何,他不敢离开双熊关,更走不到缓骛山。
可现在不一样,军营里有一百多个阴阳师,只要派出一个在缓骛山上留下记号,阴阳师们就有办法把五百精兵送过来。
各国都有阴阳师,但只有大宣有阴阳司,也只有大宣能把阴阳师集中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战力,不管太卜品行如何,这份功劳不容置疑。
大雪刚停,天气十分寒冷,一名军事打开了酒囊,喝了一口,给了下一名军士。
下一名军士再喝一口,传给下一人。
这是军营里的规矩,同袍就是手足,珍贵的东西要分享。
当酒壶传到太子手上,吕运喜赶紧拦住道;“殿下,别喝这腌臜东西,奴婢给你备了酒。”
吕运喜正要去找酒,太子接过军士的酒囊,喝了一大口,递给了吕运喜。
吕运喜无奈,也喝了一口,递给了徐志穹。
徐志穹喝了一口,给了陶花媛,陶花媛不肯喝。
她倒不是嫌脏,女儿家的嘴唇不该沾男人的酒囊。
徐志穹低声道:“要不我再喝一口,嘴对嘴的喂你?”
陶花媛踢了徐志穹一脚,脸颊有些微红。
这地方不合适,换个地方陶花媛真就答应了。
这里实在太冷了,哪怕能沾一下徐志穹的嘴唇,身上也能暖和一些。
余杉喝了一口,给了白子鹤,白子鹤喝了一口,冲着余杉微微笑了笑。
他们俩倒是不太冷,因为他们俩贴的很紧。
白子鹤是楚信的参将,就连徐志穹都不知道她是个女人,看她和余杉终日如此亲密,徐志穹感慨颇多。
自从和韩笛决裂,没想到余杉变了这么多。
当初在苍龙殿前,他肯与我并肩作战,想必也是看中了我的姿色。
我是没有这种嗜好的!
以后我得防备着他些。
白雪覆盖的道路上隐约出现了一队人马。
余杉看向了太子,太子指了指山路,示意余杉随时可以下令出击。
太子懂一些军事,但在余杉面前纯属外行,这次战斗,太子只是名义上的指挥者,他来战场的目的是为了提振士气。
自楚信退守险关后,这是第一场反击战,能把图奴打疼的反击战,这场战斗的胜负非常关键。
一百多名士兵带着十几辆马车走在了山路上。
就这,这就是运送粮食的队伍?
这当然不是。
这些人是负责探路的斥候,一来为了检查山路是否畅通,二来是为了试探路上有没有土匪。
白子鹤看着余杉,她想看看这位武威将军的判断力。
余杉没让她失望,他趴在雪堆里静静看着,完全没有出击的想法。
出身名门,熟读兵书,这点小伎俩骗不了余杉。
十几辆马车走过,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真正的运粮车队来了。
图奴的车队很长,有五百多辆马车,在山路之上排起了长龙。
余杉没有急着出手,他在寻找最合适的进攻时机。
图奴的数量不少,算上赶车的役夫,差不多有两千多人,想一举歼灭他们多少有些难度。
为首的图奴是一名肥壮的偏将,骑着战马,走在车队中央。
他名叫塔录图,有五品熊神道修为,是个难缠的对手,余杉在开战之初,要尽量避免和他正面交手。
等运粮队全部进入了伏击范围,余杉下令击鼓,士兵们从雪堆中推下滚石和圆木,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几十辆马车直接被撞到了山崖下面,毫无防备的图奴顿时大乱。
塔录图还算沉着,指挥着图奴士兵全速前进,争取冲过这段山路。
这是个有经验的将领,如果他此刻停下来反击,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坡,在这种地势下,等待他的只有全军覆没。
但余杉对此早有准备,他举起一面红色战旗,向伍善兴发送信号。
伍善兴埋伏在山路的前方,看到战旗,立刻率领一百多名士兵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楚禾提着长刀跟在伍善兴身后,作为提灯郎,他应该跟在徐志穹身边,这几日也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他和伍善兴走的更近一些。
“你可跟紧我,这是场硬仗!”
这的确是场硬仗,一百多人想挡住两千人的车队,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