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睁开双眼,悄悄从铁锅里爬了出来,走到夏琥身边。
夏琥闭着眼睛,正在打盹,从手肘到臂弯,满是燎泡。
整整六天时间,夏琥一直守在徐志穹身边,添柴加水,喂吃喂喝,手上的燎泡都是在铁锅上烫的。
“六天六夜,不眠不休,你可真是娶了个好娘子。”钱立牧走进院子,熄灭了灶火。
他并非一直待在勾栏,也不时回来看看。
徐志穹道:“钱大哥,别急着灭火,还有有用处。”
钱立牧诧道:“还能有什么用处?”
徐志穹不答,轻轻抱起夏琥,亲了亲脸颊。
夏琥醒了过来,看着徐志穹的脸,喜极而泣;“你醒了,可算是醒了!”
“傻妮子,这些天来,辛苦你了!”
“说这作甚?”夏琥锤了徐志穹一拳,满身汤水滑腻腻的,这才想起徐志穹还光着,“赶紧穿件衣裳,丑死人了!”
“怕什么,还有哪里你没看过的么?”
夏琥脸颊红透:“你怎任地没羞臊!”
徐志穹就不穿:“你这六天一直守着我,冯少卿却没找你麻烦?他不是每天都要召集推官么?”
夏琥摇头:“冯少卿不知做什么去了,罚恶司那边一直没动静。”
徐志穹一笑:“冯少卿忙啊,忙的脱不开身!”
夏琥诧道:“你怎知道他忙?”
钱立牧道:“涌碌罚恶司的李长史送来了消息,有一名五品判官去过白原行省。”
“五品判官?”夏琥愕然,“那人就是冯少卿么?”
钱立牧点头道:“就是他!这是李慕良亲眼所见,他和冯静安争斗多年,受了冯静安排挤,才来的北境,虽说对方用了易容术,但李慕良绝不会认错。”
夏琥大惊:“他去图奴的地方作甚?”
徐志穹一点都不惊讶,他对冯少卿的身份早就有了推测!
徐志穹道:“他去给毛刹当孙子,舔燕子!”
夏琥瞪圆了双眼:“我听说护国公去跟图奴议和了,难道说……”
钱立牧道:“你想想,为什么任颂德走路那么快?从大宣京城,转眼就能到白原行省?因为他知走的是图奴的罚恶司!”
徐志穹笑道:“手段龌龊,妒心极重,尤其痛恨年轻人,这都是冯少卿的招牌,
最重要的是他掩盖不住自己的猖狂,当了个少卿,却比长使的架子还大,一旦得志,那小人嘴脸根本藏不住!这和任颂德的性情一模一样!”
夏琥惊呼一声:“难道冯少卿就是护国公?我见过护国公的,他没有修为,而且头上有罪业,冯少卿有五品修为,他的罪业看不见的!”
钱立牧道:“他对罪业之童太熟悉,罪业是假的,修为也是假的,就连他在凡间的容貌都是假的!”
不管容貌怎么变,性情不会改变。
任颂德就是冯少卿!
其实徐志穹早就该看出来,只是他实在想不到堂堂罚恶司少卿,竟是个无耻到完全没有底线的人!
两人身形一样,性情也一样!
任颂德年逾花甲,冯少卿年纪也不小。
钱立牧曾经说过,冯少卿的年纪很大了,只是因为他有五品修为,寿命是正常人的四倍,所以冯少卿看起来年轻。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修为,他故意用易容术遮掩真实容貌,让自己看起来逐年衰老。
冯少卿一直厌恶徐志穹,但也只是厌恶而已,平时在罚恶司找点麻烦,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毕竟他被柴火棍揍过,他也畏惧徐志穹背后的高人。
但昭兴帝对徐志穹起了杀心之后,冯少卿的态度明显变了,他要对徐志穹下狠手了。
为了调查徐志穹的行踪,他每天都要集结推官,他知道徐志穹一定会来兑换功勋,吓得夏琥都不敢让徐志穹去罚恶司。
等昭兴帝给了他些许实权,冯少卿更加狂妄起来,直接用凡间身份算计徐志穹。
不了解徐志穹的道门,想算计徐志穹很难。
但任颂德对徐志穹的道门一清二楚,第一次见面,就让徐志穹中了他的六品技。
何止是徐志穹,怀王也中了他的算计。
怀王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这是因为冯少卿以门客的身份假意投靠怀王,做了皇帝的眼睛。
怀王被一个判官杀死在皇宫门前,这是昭兴帝给冯少卿的命令,让怀王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
徐志穹对夏琥道:“你不能再回罚恶司了,来,听话,先把衣裳脱了。”
他去扒夏琥的衣裳,夏琥奋力挣扎,却没有徐志穹的力气大:“作甚来?你疯了怎地?不行!你,
你敢!你敢!在这不行!你先进屋去!你,你,你进了屋再说,你也不看看地方,这还有别人呢!”
钱立牧皱眉道:“兄弟,你要和弟妹等不及,我就先躲出去!你这体魄可真是好,刚升了六品中,就惦记这种事?天这么冷,你也不怕冻着弟妹?”
“我惦记的是正事,钱大哥,我娘子要升六品,你把火再升起来,让我娘子在锅里泡泡!”
钱立牧摇头道:“弟妹身子骨不济,得多吃些汤药补补,这事交给我,药我配好了,一个月后再升不迟!兄弟,咱们该回京城了!我听京城的同道说,图奴骑在咱们宣人的脖子上无恶不作,这笔债,该讨回来了!”
徐志穹笑道:“是该回京城了,我好好送他们一程!”
……
青格城里,穆叔简点齐大军五万。
出城之前,穆叔简再次向哨探确认:“宣军当真没有防备?”
“藩主,宣军连营前的哨垒都撤了,看样子是真不想打了,我料明天一早就要撤军。”
“还想撤军?晚了!”穆叔简一笑,随即吩咐各营将领,“到了宣军营盘,见人就杀,不受降,不纳俘囚!”
一名副将道:“王子殿下有过吩咐,要生擒太子!”
穆叔简摇头道:“别管什么太子,别有任何顾忌,只管杀敌就是!杀个片甲不留!”
……
五万大军,人衔枚,马裹蹄,来到宣军大营附近。
穆叔简一声令下,大军发起冲锋。
这场冲锋来的异常顺利,营前没有遭遇任何抵抗,进入营盘之后,也没有看到宣军。
穆叔简愕然。
这是一座空营?
难道宣军已经撤兵了?
思忖间,忽闻军士来报:“藩主,宣军大营起火了!”
“哪里起的火?”
“四处都是火,不知是何缘故!”
不好!中计了!
穆叔简大惊,急忙下令撤退。
营盘之外,楚信狰狞一笑:“狗养的毛刹,我看你们往哪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