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颂德道:“国库缺银,这是无奈之举。”
“你为排除异己,罗织罪名,数年之间害死近百名官员,这也是天灾?”
“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了,下旨杀他们的是皇帝,这事不能算在我头上。”
长史把罪业扔在了书桉上,摇摇头道:“冯静安,诸多罪业算下来,只算了你两尺六,真是便宜了你!
若不是当时的赏善大夫湖涂,给你多算了些功勋,你头上的罪业,却比你身子还长!”
当时的赏善大夫?
徐志穹皱皱眉头。
难道当时的赏善大夫不是白悦山?
看来赏善大夫的权力,远比徐志穹想象的要大,他能让罪孽深重的人减免罪责,甚至逍遥法外!
任颂德笑道:“好大胆子?你敢说赏善大夫湖涂?谁都能说这种话,就你没这资格!”
为什么长史没有资格?
任颂德接着说道:“我为罚恶司立下的这些功劳都实实在在,你不服也没用!我还告诉你,凡间的事情我自有苦衷,我为道门立下的功劳,足够抵消这些罪业。”
“你为道门立了什么功劳?”
徐志穹第一次从罚恶长史的语气中听出了些情绪。
他很愤怒。
长史道:“你趁我不在之时,收了多少贿赂?打压过多少判官?京城的判官就快绝种了,你还敢说功劳?”
任颂德喝道:“咱们道门选人理应严守规矩,什么人都能当判官么?
那些行止不规矩的判官就该受到惩戒,凭什么说我打压他们?”
徐志穹道:“那你收了任多贿赂又怎说?我听钱立牧说过,每次引荐新人入品,都要给你不少银子。”
任颂德哼一声道:“这都是污蔑我。”
“我听说不少女判官为了受你照顾,身子都献给你了!”
任颂德怒道:“这都是无稽之谈!”
徐志穹道:“要不咱们上孽镜台照照?”
任颂德老羞成怒:“说这作甚?你们没收过钱么?你们没睡过女人?莫再跟我在此饶舌,你们没资格给我定罪!咱们去赏善司,咱们去冢宰府,今天说什么也得讨个公道!”
“好,我且带你去赏善司!”长史站起身来,提着罪业,走到了任颂德身边。
长史的身材好壮硕,比徐志穹还要高些,比徐志穹要粗壮的多。
只是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好像脚上有伤。
任颂德的戒心很重,看到长史来了,赶紧起身,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怕你算计我,要走你先走!”
长史点点头道:“路你认得,咱们现在就去找赏善大夫。”
徐志穹以为罚恶长史在诓骗任颂德,没想到两人真要去赏善司。
“马中郎,”长史回头对徐志穹道,“这事和你也有些相关,你跟着一并去吧。”
我也去?
去见白悦山那个怪胎?
他会怎么处置任颂德?
如果他认为任颂德没错,而我又杀了任颂德,这罪过岂不是要落在我头上?
偌大一个判官道,层层关系竟如此复杂。
师父在这道门里到底是什么角色?
如果他们知道我师父的身份,应该不敢为难我。
可这个时候,我应不应该透露师父的身份?毕竟我对师父的身份知道的也不多。
一路忐忑,走到赏善司。
山下河边,小亭之中,白悦山正在弹奏古筝。
罚恶长史不敢打扰,三人且在小亭旁边等了两刻(二十多分钟),白悦山终于弹完了这一曲。
他转过脸来,问道:“你们听出曲牌了么?”
他又开始考试了。
长史摇头。
任颂德摇头。
徐志穹也跟着摇头。
白悦山看着徐志穹,颇为不满道:“他们都是俗人,难道连你也听不出曲牌?”
我也不算雅人吧?
徐志穹摇头道:“晚辈驽钝,当真听不出来。”
白悦山问道:“且说你为什么听不出来?”
徐志穹道:“晚辈见识浅薄,当真没听过这首曲子。”
白悦山叹道:“谬矣!听不出来,是因为你戾气太重,心神不静!”
徐志穹一愣,难道这曲子别有玄机?
“恳请大夫再弹奏一次,容晚辈细细品鉴。”
白悦山喝口茶摇摇头道:“再弹一次却是不能,你已经错过了这段机缘。”
徐志穹一咬嘴唇,心里有些遗憾。
罢了,我确实听不出来,错过就错过了。
白悦山放下茶杯道:“况且,这曲子是我现编的,我也忘了刚才弹了什么。”
一阵寒风吹过小亭,众人默默无语。
徐志穹微笑的看着白悦山,心中一片叹服。
我套你,特么套死你!
你特么现编的曲子,还问什么曲牌?
白悦山看了看任颂德道:“静安,你怎么变成了魂魄,是谁害了你?”
任颂德流泪道:“大夫,求您为我做主,我惨死于部下同门,马尚峰之手!”
他强调了两个词,一是部下,二是同门。
这就指出来两条罪过,一是残害上司,二是残害同门。
白悦山一拉古筝琴弦,怒喝一声道:“岂有此理!”
徐志穹攥紧了议郎印,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忽闻琴弦绷断,白悦山的指甲套飞了出来,正插中任颂德眉心。
任颂德瘫软下去,满身衣衫脱落,些许金豆落地。
白悦山走到近前,俯视着任颂德道:“让你个败类活了这么久,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