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宣,除了京城,最为富庶繁华之地,当属滑州。
滑州有三滑。
一是水滑。
大宣温泉一百眼,八十八眼在滑州。
滑州遍地是温泉,州府雨陵城有三座名泉,分别是城中的香脂池,城东天沐乡的柔玉汤和城南百青山下的软烟泉,其余的无名小泉数不胜数。
徐志穹正泡在百青山下的软烟泉里,软滑温暖的泉水,冒着轻柔的白烟贴在身上,就像一双柔软的红唇,把这些天来的尘垢和疲惫,从每一个毛孔中吸出来。
正月,湿寒甚重,正是泡汤的好时节。
徐志穹泡了半个时辰,领教了水滑,接下来且到暖房里,领教第二滑,石滑。
光滑温热的卵石,贴着肌肤从头走到脚,遇到肩颈、腰际、小腿、足底等痛处,卵石要反复翻滚,在酸胀之间,把满身滞涩一扫而光。
除了水滑、石滑,还有人滑。
滑州的人是真滑。
一位俊俏的侍者,在徐志穹的背上用石头滚了两遍,开始上手。
柔软的双手在嵴背上轻轻摩挲,侍者柔声道:“这位客官,湿气稍稍重了些。”
徐志穹浑身一阵紧绷,回头对侍者道:“大哥,轻一些,我不受力。”
这位大哥从头到脚给徐志穹按了一遍,徐志穹又到池子里泡了个把时辰,眼看天快黑了,徐志穹叫来侍者,问道:“却不说刘同知常来软烟泉么?我在这泡了一天怎就没见到人?”
侍者一脸茫然道:“这位客官,您说的哪位刘同知?”
徐志穹诧道:“还有几个刘同知?刘江浦刘同知,你们滑州的同知,你却不认得?”
伙计摇头笑道:“我是什么身份,哪能认得那样的贵人?客官,天色不早了,您且在我们这里找间房住下吧。”
徐志穹叹口气道:“刘同知既是不在,我还待在这里作甚?”
伙计诡异一笑:“我不认得刘同知,但认得几块好玉石,晚上送到客官房里,让客官好好把玩。”
“玉石?”徐志穹逡了逡眼睛,“你大半夜到我房里卖玉石?”
“是啊,都是好玉,来了滑州,怎能不品鉴一下滑玉,客官您放心,我们店里绝不用强,您看得上就买,看不上我们拿走就是。”
徐志穹摇头道:“我不想要什么玉石。”
伙计一再相劝:“天黑了,您就在我们这住下吧,或许您要找的人,明天就来了呢?”
伙计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看来徐志穹今晚必须在这住下了。
软烟泉不愧是名泉,大小汤池有十几个,掌柜姓魏,叫魏水轩,在汤池旁边开了一座客栈,客栈共有四座楼,前楼三层,后楼三层,两座副楼各两层。
徐志穹在后楼三层开了一间上房,上房分里外两屋,前屋迎客,后屋就寝。
徐志穹叫了些酒菜,吩咐伙计送到房里,待伙计离去,徐志穹布置了一道阴阳法阵,隔绝了声音,扯出一片桃花瓣,轻轻注入一段气机。
不多时,几片桃花于屋顶坠落,陶花媛现身于桃花之中。
“贼小子,滑州的汤泉如何?”
“好!”泡了一天,却泡脱了一层皮,徐志穹给陶花媛倒了杯酒,喂到了嘴边,“我说直接去同知府把刘江浦抓来,你非让我在这地方苦等,谁晓得刘江浦多长时间能来泡一次温泉?”
梁贤春让徐志穹当先锋,徐志穹带着青衣阁一路跋涉,于三天前来到了滑州。
他没急着去绮罗县,无论那里真有血孽门总坛,还是高仁孝故意留下的陷阱,徐志穹都不敢轻易冒险,且把青衣阁安顿在饶州边境的雀泉乡,姑娘家且在那里好好泡泉,休养几天,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州府所在的雨陵城。
在雨陵城逗留一日,徐志穹用桃花瓣找到了陶花媛,本想和陶花媛联手直接捉拿同知刘江浦,陶花媛却非要让他在城外的软烟泉等待刘江浦现身。
“最多在这等三天,当地的阴阳修者都知道刘江浦每月必定来一次软烟泉,正月只剩三天,新年至今他还没来过。”
徐志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他每月都来这里作甚?此间也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陶花媛帮徐志穹剥了个蟹钳,蘸着些醋汁和姜末,送到了徐志穹嘴里:“其中缘由尚未查明,但你绝不能去同知府,那里有法阵,连我都破解不了,上次有阴阳师误闯同知府,不仅落得满身伤,还留下了手尾,刘江浦派人四下搜捕,险些把阴阳司暴露了。”
徐志穹一怔,陶花媛最擅长的就是法阵:“若是连你都破解不了,那还是阴阳法阵吗?”
陶花媛沉思良久道:“同知府门前的法阵,有阴阳二气的味道,但却看不出气机的来由,与我所学之法阵大不相同,若是何师妹在这里,或许能想到些办法。”
徐志穹眨眨眼睛:“你说的何师妹可是何芳?难道她比你更精通法阵?”
“算不得精通,但她手段特异,当初为了对付你,我差点死在内侍吕运喜手上,何芳用了个奇怪的法阵帮我脱了身,我迄今也没想出那法阵的道门,许是师尊传授给她一些异术。”
徐志穹道:“说起来,却许久没见过何姑娘了。”
“见她作甚?”陶花媛拨开一枚蛤蜊,塞进徐志穹嘴里,“你且踏踏实实在这里泡着,今晚睡醒,明天一早接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