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徐志穹的房间里遍地都是纸灰。
此前他自以为想到了后半段密文的译法,译了两段文字发现根本读不通。
后半段的破译方法还是不对,徐志穹烧了所有译文,重新开始推算,姜飞莉叩门,道:“戚水云、兰红锦和尉迟兰前去抓捕四名怒夫教众,戚水云的青玉叶裂了,但并未断开。”
青玉叶,是阴阳司为青衣阁专门订制的护身符,一共有十枚,一枚属于姜飞莉,另外九枚属于九个六品青衣使。
青玉叶里封着主人的一滴血,九个六品青衣使平时不把青玉叶带在身上,都交给姜飞莉保管,倘若主人受了伤,青玉叶会有裂痕,主人若是死了,青玉叶会断开。
戚水云受伤了,估计兰红锦和尉迟兰的状况也不乐观。
自出征以来,青衣阁还没出现过伤亡,徐志穹像爱惜亲姐妹一样,爱惜每一名部下。
徐志穹放下纸笔道:“带上所有六品青衣,跟我走!”
姜飞莉刚要去集结人手,又被徐志穹拦住了:“稍等!她们三个去何处抓人?”
“醉船乡。”
“离此地多远?”
“醉船乡在池环县最东边,紫泉阁在最西边,”姜飞莉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一百二十里。”
“一百二十里……”徐志穹捏捏下巴,思忖许久道,“除去戚水云,军中还有八个六品青衣,你选上两个跟我去。”
“就两个?”姜飞莉一怔。
徐志穹道:“再把乔红柳带上,其余人跟你留在紫泉阁!”
姜飞莉更吃惊了:“我也不跟你去?”
徐志穹摇头道:“若是你跟我去了,敌军若来偷袭紫泉阁,却让她们如何抵挡?”
姜飞莉皱眉道:“敌军?就凭一个怒夫教?他们疯了是怎地?还敢送上门来?”
“不要轻敌,你我没有轻敌的本钱,紫泉阁距离醉船乡百里之遥,倘若敌军当真来犯,你我收到消息为时已晚,待赶回救援,也只剩下收尸的事情。”
说话间,徐志穹拿起笔墨,画了一幅紫泉阁的草图,重点做了几处标记:“你派老青衣守住这几处要害,两般人轮换,千万不能懈怠,
你蛊毒未清,不可过于劳累,且先回房好生歇息,多睡一刻是一刻!”
姜飞莉道:“我当初办差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也不打紧,我倒是担心你这里,戚水云是六品,兰红锦是八品,尉迟兰在九品之中也算佼佼者,你只带三个人过去,能不能救得下她们三个?”
徐志穹比任何人都担心尉迟兰,但他不能再多带人手了。
带低品的去,等于平添累赘,带高品的去,紫泉阁会有危险。
徐志穹详细布置了战术,随即带上了六品青衣赵翠环和李雪飞,九品青衣乔红柳,赶往了醉船乡。
醉船乡在广仙湖沿岸,是个游船的好去处,徐志穹出发之时,先通过桃花给陶花媛送去了消息。
陶花媛催动沿途法阵,助徐志穹快速赶到醉船乡,又叫阴阳师在醉船乡打探戚水云、兰红锦和尉迟兰的下落。
徐志穹等四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赶到了醉船乡,陶花媛则把目标锁定在了广仙湖一艘画船上。
“贼小子,有人看见三名女子上了那艘画船,一人长得特别高壮,她们说是卖唱的,可在船上待了几个时辰没出来,许是凶多吉少。”
特别高壮!
徐志穹的心悬了起来。
宝贝师姐,你可得好好活着!
画船离岸边很远,陶花媛事先为徐志穹准备好了一条小船,徐志穹让赵翠环在岸边接应,带上李雪飞和乔红柳上了小船。
赵翠环是六品,留在岸边是不是浪费了?
一点都不浪费,岸上必须有一个强者接应,倘若岸上也有埋伏,一个六品都未必够用。
小舟与大船将要接舷,徐志穹往大船甲板上看去,船上没有船工,也没有婢仆。
徐志穹和李雪飞仗着身手敏捷,直接跳上了甲板,乔红柳是九品儒家,身手不济,徐志穹用绳索把她带了上来。
确系甲板上无人,徐志穹推开舱门,带着两人进了船舱。
这是一艘三层画船,一层的功能类似客厅,左右两侧,按主宾座次各摆桌椅,大堂中央俯卧三名舞姬,身边各有一片血迹。
一名舞姬身形颇为高壮,徐志穹心头收紧,上前将那人翻转过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丑的一张脸!
黑脸、粗眉、圆眼、蒜头鼻,四方口,若不是这一身衣衫和发饰,看着都不像是个女人。
抬起脖子一看,有喉结,向下摸索,根基雄伟。
果真不是个女人!
此人咽喉上有一道致命伤,已然死去多时,翻过另外两个“歌姬”,也都是男人假扮,也都死了。
李雪飞指了指“歌姬”脖子上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短刀。
这是青衣阁独有的柳叶刃留下的伤口,柳叶刃刀口很薄,留下的伤口又深又细。
但有一具尸体有些奇怪,另外两具尸体都是一刀毙命,只有这具尸体上有几十个刀口。
怎么砍了这么多刀?
别的事情不敢说,青衣使杀人绝对是专业的,刀口如此凌乱,实在让人想不出道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俩待在这别动,我去去就来。”徐志穹从舞姬头上取下了一根发簪,转而消失不见。
乔红柳低声道:“徐校尉去哪了?”
李雪飞道:“徐校尉懂得阴阳术,咱们听他吩咐就是。”
徐志穹进了小黑屋,摸索发簪,构思着当时的场景,重点想象着三个青衣的长相,很快找到了对应的画面。
戚水云、兰红锦、尉迟兰假扮做歌女登上了画船,戚水云和兰红锦的扮相还好,身穿粗布衣衫,怀中各抱一把琵琶,面带羞涩,神情拘谨,像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卖唱女子。
尉迟兰的衣服不太合身,上衣短了,险些露腰,襦裙也短了,一双天足显露无疑。
最糟糕的是她这拿琵琶的姿势,单手握着琴颈,就像拿了把锤子。
草率,太过草率!
这几天,仗打的太顺,她们三个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随着舞姬身姿转动,徐志穹看到了大厅里的状况。
大厅里坐着六名男子,为首一人,年纪似有六十上下,须发花白,正与宾客把盏,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三个卖唱的。